次日晨起，皇后堪堪梳洗毕，已闻知六宫嫔妃尽皆齐聚于正殿相待。



    自立后大典之后，除却昭阳殿正式参拜，还是头一回诸妃齐聚中宫向新皇后例行请安之礼，因而各宫嫔妃皆是恭敬慎重，各自打理妆容早早赶赴，生恐落下不敬之名。



    涵柔临镜自照，抬首正一正凌云高髻上飞凤祥云金簪，垂下手，腕上一双金镶明珠龙凤镯铮然相碰。



    ——堆金砌玉，罗绮锦绣，耀目的荣华之下，自此而始的，又该是一段怎样不堪的岁月？



    金牢笼，金枷锁，今生，如此而已。也难怪皇帝这般决绝抗争。



    唇角勾起的弧度依约蕴着无奈的凄然，定睛看时，却已是端庄得体的笑颜温婉，挟带着母仪天下的威严肃穆。



    皇后搭了宫婢景珠的手回身，步履沉稳，一步步端然而行。



    凤纹丝履踏在地上寂然无声，朱红锦裙波澜不兴，不闻压裙环珮些许玎玲。繁丽裙裾迤逦于金砖地上，金线隐隐流转华光，裙摆上一羽凤凰栩栩如生，直如欲飞升而去，翔于九天。



    ——就这样，一步步走向此生的宿命，从此，再不能回头。



    未央宫正殿。



    皇后驾临，诸妃俯首。及至皇后升凤座，诸妃以惠妃徐氏为首，依次而立，一同行礼叩拜，齐道“皇后千岁”。



    端坐于上，俯看众生，目光不经意间触及宸雪跪伏的身影，心下隐有惆怅。



    皇后正色道了平身，复温和含笑：“本宫初入宫闱，虽得居中宫皇后之位，到底不比诸位姐姐侍君日久；日后宫中诸事，还赖各位姐姐多加帮衬，同襄后位，以安六宫。”



    诸妃垂首齐道：“臣妾惶恐。”惠妃又代诸妃恭声回道：“皇后娘娘此话言重。娘娘上承天命，位正中宫，为内廷之主，六宫表率；臣妾等虽比娘娘早了一些时候入侍宫禁，却万死不敢以此自矜，怀分毫不敬之心。臣妾等既蒙皇上不弃，予赐嫔妃之位，襄助皇后娘娘安定后宫自是臣妾等分内应尽之事，日后定当追随娘娘，听候驱遣。”



    皇后不由称赞：“惠妃姐姐当真不愧为六宫之首，言行得体，深明大义。有姐姐这一番话，妹妹我可安心了。”见徐氏待要谦辞，便岔开了向众人道：“诸位姐姐且坐，莫要客气生分了。”又仰首向景珠：“看茶。”



    诸妃一齐谢过，依着名位高低，于下首雁翅落座。



    一时宫人奉上清茗。涵柔端了茶盏，于高台凤座之上冷眼看去，见殿中列坐诸妃依次是：正一品，惠妃徐伊莲、淑妃柳婉；正二品，昭仪慕容宸雪、昭媛薛凝碧、充仪吴婧筠、充容阮怀贞；正四品，美人甄媛、苏眉、夏临芷、颜素心……佳丽一堂，倒真真是衣香鬓影、花团锦簇。



    涵柔纵然年少，出身世家名门自有一番威严气韵无声流露。诸妃对新皇后其人犹不甚了然，心下皆怀了揣测，一时倒都颇为拘束，无心言笑。宸雪亦随众并不多话，只含笑相对，目光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