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柔本极聪敏,且自幼颇通些音律,那不知名的箫曲虽只听得寥寥几遍,曲调却已然深深印刻在心。当夜回了未央宫,寻出一柄洞箫细细琢磨一番,便已能够吹奏。
于是第三日上再往漪碧亭去时,手中已多了一管洞箫,亦有意作了简素打扮。悲声寥落一如先前,只静静听得几句,一颗心便已被凄凉苦涩所填满。
那女子似乎颇为体弱,一曲下来,气息几度无力支持,总至断续。一时曲声断处,却有另一缕箫声幽幽而起,婉转接续。那女子便不再吹奏下去,却也不曾惊诧回身相看,只垂下了箫管,端坐不动,静默聆听。
前后箫声如出一人,曲中情致竟不改分毫!
涵柔静静吹着那悲伤的曲调,深心里掩藏的哀愁随曲声流泻而出,久久萦绕。
自那一夜的决绝至今,多少个长夜寂寂。孤身一人,孤灯一点,残茶一盏,残诗一句。暖炉锦衾,暖得了身却暖不了心。午夜梦醒,半榻寒凉如冰。披衣起身,推窗望去,惟见夜色沉沉,殿宇重重无际。而行宫之内,又该是怎样的歌舞升平、宴饮欢愉?今夜,又会是哪个女子金屋妆成娇侍夜?
原以为,总能安然相对,却原来,寂寞早已成附骨之蛆。
一曲罢,热泪早自潸然满面。
涵柔执箫而立,倾尽了哀伤苦恨,只觉心下空白一片。
良久,静默无语。余音在风中散尽,愁澜渐渐平息,涵柔到底抬手拭了拭颊上纵横泪迹。忽听那亭中女子淡淡开口,语声平静,却是始终不曾回转身来:“前两日才听了几回,便已然会吹奏了么?”
涵柔犹无力开口回应,一旁的芳吟只当那女子先前并未察觉,闻言不由一惊,脱口道:“你从未回身,怎知这两日我们一直在旁?”
那女子语声无波无澜:“眼睛既瞧不见了,耳朵便会灵敏些。”芳吟不觉倒吸一口冷气,那女子却似是笑了一笑:“许多年了,倒也惯了,并不妨事。”停一停又温言道:“都已遥遥站了两日了,为何不过来坐?”
涵柔微一犹疑,与芳吟一道走近前去。转入漪碧亭中,只见一女子执箫含笑而坐,眉目平和,容貌不甚出众,并已实实不年轻了。那女子眸中果真黯淡无光,只垂眼向地,淡然相问:“不知二位是?”
芳吟不知应如何相告,正自无措,涵柔不多思量,旋即已答道:“我们是宫中执洒扫的宫女。主子随御驾去了行宫,左右无人管束,便寻机溜了出来。”那女子点点头,并不怀疑,只含笑道:“倒是胆大。叫什么名字?”涵柔便如实答:“我叫涵儿。”又指一指芳吟,“这是吟儿。”却忘了那女子其实并不能看见。当下打量那女子衣冠相貌,知是宫中年长宫婢,便恭敬问:“不知姑姑怎样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