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萧。这几年年纪大了,倒也少有人唤我的本名了,皆称呼我萧娘。”
“萧娘……”涵柔不觉噙了温柔的笑意,“诗中常以萧娘代指所爱之人。”萧娘浅淡一笑,只道:“我是俗人,并不懂得这些。”
涵柔一时口快,心中所想便跃然而出,此时细细一想,不禁面上泛红,微显羞赧,转瞬已岔开了道:“萧姑姑,你所吹奏的箫曲向时我从未曾听闻,不知是什么曲子。”萧娘微有迟疑,轻轻道:“算不得什么曲子,只是我自己随意吹的。”涵柔却仍追问:“何名?”萧娘便道:“无名。只是兴之所至,情之所致罢了。”“情之所致……”涵柔细细咀嚼这四字,只觉其中似有意味深长,一时却不能明辨。
萧娘再度相劝:“你们何不坐下,一味站着我也不舒坦。”涵柔谢过,担心芳吟到底拘束于主仆之分,便暗自手上加力,拉了芳吟并肩坐下。
“萧姑姑——”涵柔心下本有疑惑,此时欲待开口相问,一语将出却又觉冒昧;转念一想,如今欲言不言亦是失礼,到底还是开口:“姑姑年岁已长,又双目失明,既寥落悲苦如斯,为何不请旨离宫返乡,与亲人团聚?”
萧娘微微一怔,忽而一笑凄然:“我何尝不想出去,只是,这一生,怕是再不能了。”
涵柔听那话语感伤悲怆,知是触及了萧娘心中痛处,不由歉然:“原是我冒昧了,姑姑见谅。”
萧娘须臾已淡定如故,只道:“不妨事。”又低低感叹:“你年纪轻轻,正当韶龄,却能吹出这曲中情韵,定然也是寂寞心苦之人。”一时长吁一声,到底言明:“我是先帝临幸过的女子,纵然无有封赐,这一生,是注定要老死宫中了。”
涵柔一惊,徒张了张口,只是无语。萧娘却已径自说了下去:“难得能遇知音,我也不瞒你。
“我本是先帝沈惠妃身边侍候的宫女,一日宫中宴饮之后受了惠妃差遣为皇上送去一盏解酒汤。先帝乘着几分醉意,竟就……
“主子不能再容得我,第二日便寻了个错,打发我去了浣衣局。那之后,便是寂寂此生。我再不曾见过皇上,也永不能出得宫门了。”
萧娘自嘲地笑笑:“后来,惠妃获罪贬降,身边旧时宫人尽被驱逐,阴差阳错,竟又拨了我去侍候。待得娘娘离世,我便到了这御苑中侍弄花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人也老了,眼也瞎了,如此,便是一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