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皇后动怒,心下自有三分敬畏,忙忙叩首道:“臣妾不敢。”涵柔厉色不减,转向为首的徐惠妃:“惠妃姐姐是宫里的老人了,理应为六宫表率,如何今日反倒闹出这等事来!宫嫔言行有失,姐姐既为四妃之首,直言不避并无不是。莫说是慕容昭仪,就是我行事有不妥之处,姐姐亦可当面指摘。但昭仪如今有孕在身,脾气难免躁些,言行有轻浮不当之处也算情理之中。姐姐是明白事理的人,为何不能私下婉言规劝,非要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厉声指责,闹得无法收场?未央宫好歹为皇后所在,惠妃于此处训斥昭仪,以为中宫无主么!”
惠妃听皇后句句严厉,背心里冷汗早自涔涔而下,慌忙道:“臣妾知罪。妾实属无心之失,不能坐视昭仪狂妄失礼才出言指责,并不敢有藐视皇后之意。”
宸雪见涵柔厉斥惠妃,回护自己,不由心中暗喜;当下犹未及显露出欣然之色,却听涵柔话锋一转,不留情面的申斥已如冰雪迎头浇下:“惠妃固然有错,昭仪也算不得无辜!昭仪无理在先,挑起争端,惠妃纵把话说得重些,昭仪位在惠妃之下,无论如何也不该出言顶撞,何况恶语相加!昭仪有孕在身,正值六宫瞩目,更应谨言慎行,谦顺守礼,犹忌张狂自傲。昭仪万事以皇嗣为重,偶有失礼之处自无妨害,但昭仪近来待人处事屡显骄纵之态,难免引他人非议,堕皇家声誉。惠妃所责之言虽有过分之处,也算言之在理,昭仪须得引以为戒,日省其身,莫负皇上厚爱、太后重望!”
涵柔与宸雪虽后妃有别、尊荣相差,因积年情谊所在,涵柔从不曾在宸雪面前以皇后自居,更从未对宸雪说过一句重话。此时宸雪骤听得涵柔以皇后身份严辞训斥,惊惶之下只觉脑中空白一片,竟是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回应。
涵柔口中虽不饶人,心下早生不忍,只碍于皇后身份不好有半点偏纵,才端出架子来直指宸雪之过;当下不愿再为难宸雪,并不强求宸雪低头认错,已移开了目光,冷冷扫视跪伏堂下的一众嫔妃,继续着凌厉的话语:“至于旁的人……可当真是教我心寒哪!惠妃与昭仪起了争执,在场这许多人,竟无一个肯出面劝解!事不关己,就可以袖手旁观么?还是诸位姐姐想的就是隔岸观火,要的就是两败俱伤!如此风气若盛行不止,宫中如何会有安宁日子?彼此之间俱是姐妹,为何不能以和为贵、相互扶助?唯有后宫安定,姐妹一家,皇上才能无后顾之忧,不必烦心内廷之事。各位姐姐都是明白人,这些道理,何须由我来啰嗦?今日风波,还望诸位姐姐都能引以为戒。我不愿见同样的事再发生第二次。”
皇后入宫年余,从来待人宽和,未尝于人前动怒;今儿头一回出面斥责嫔妃,一席话下来,竟将在场众人数说了个遍,面面俱到,不偏不倚。众人慑于皇后威仪,心下俱是叹服,诚惶诚恐齐齐叩首恭声:“臣妾谨记皇后娘娘教诲。”
涵柔见目的已然达成,心下松快不少,一时轻吁了口气,缓下脸来:“方才一时心急,话说得重些,若有不妥之处还请各位姐姐莫要介怀。今日闹出乱子来,也是我这皇后失德所致;今后定当常省己过,与诸位姐姐共勉。”众人再拜,涵柔温言道:“都起来吧。春日里地上潮,跪久了对身子不好。”诸妃一齐谢过,这才起身。
宸雪犹自心神不宁,只随众人一同立起;还未站稳,忽觉脑中一阵晕眩,以手扶额身形猛地就是一晃。绿绮慌忙抢上前搀住,惊呼:“娘娘怎么了?”众人闻声齐齐看来,却见宸雪倚在绿绮怀中,抚着胸口,皱眉有不适之状。涵柔不由亦是惊问:“昭仪怎么了?”宸雪微张了张口正要回答,一时却有恶心之感强烈地涌上,忽就俯身干呕不已,脸色煞白再难挣出片语只言。
诸妃见状俱是惊慌,手忙脚乱拥了宸雪在近旁坐下,一时只不知如何是好。涵柔心上发急,顾不得许多已自座上起身赶上了前去,扫尽皇后所应有的镇定与矜持,一迭连声唤道:“太医!快去传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