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略一沉吟,向皱眉不语的皇后躬身:“皇后娘娘,今日之事,虽说人证物证俱在,到底还有颇多疑点未曾查明。事关娘娘与皇嗣安危,桃仁之事,不得不彻查严办。依臣妾拙见,不如先把制杏仁酥的宫婢收押掖庭狱审问;而慕容昭仪毕竟嫌疑重大,可先禁足毓宸宫中再作打算。”
芳吟与绿绮相识日久,甚是亲厚,眼见绿绮身陷重罪无力自白早是心焦不已,此时听得绿绮要被下狱拷问,一急之下顾不得许多,却是转身向涵柔跪倒:“娘娘!绿绮是清白的!奴婢愿以性命担保,绿绮绝不会谋害娘娘!”
话音未落凝碧已然厉斥出声:“阖宫的主子都在,哪有你一个奴才说话的分!以性命担保?你算什么东西!”
涵柔瞥一眼殿下趾高气昂的妩媚女子,低头向芳吟淡淡道:“吟儿,你起来。”芳吟目中已见泪光,哀声唤道:“娘娘——”“起来。”涵柔再次平静地吩咐,芳吟只得起身,仍旧侍立于凤座之旁。
涵柔抬首向淑妃,神色沉着:“皇上钦命淑妃署理六宫事务,不知柳姐姐怎么看?”柳婉道:“臣妾以为,惠妃所言甚是。昭仪若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便只有委屈昭仪禁足待罪,听候查问。”涵柔点一点头,却是沉吟不语。
众人尽皆屏息凝神等待皇后下旨发落,殿中沉沉如风雨将至,安静得不闻一丝儿声息。
良久,涵柔终于把目光移向宸雪,眸中是辨不清感情的复杂神采。
“宸雪……”——是轻轻一声低唤。
宸雪坦视不避涵柔的目光,一如此前千百次的默默相看一般,温柔地四目相对、视线相触。
宸雪微微地摇头,语声亦是低弱:“不是我……我没有。”
仿佛,经历了关乎生死的艰难抉择,又似乎,并不曾有一瞬的犹疑。
低微的话语轻得连自己都不能听清,宸雪却在顷刻间读懂了唇齿翕合所吐出的单薄字句,恍惚每一字都积攒了三春的沉沉暖意——“我信你。”
宸雪恬静地微笑,双目灼灼隐见泪光泫然,回应着深深的欣慰与感动。
涵柔只是略微牵了牵嘴角,已移开了眼去,转向众人正色沉声:“二位姐姐所言确有道理,只是今日之事疑点重重,昭仪又怀着身孕受不得委屈,贸然软禁查问到底于安胎无益。桃仁之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杏仁桃仁本就相似,许是宫人一时失手、混淆了也未可知,如何就是蓄意谋害皇嗣了?如若大肆追查,为一无心之失闹得阖宫不宁、人心惶惶,又有什么好处?近来我孕中总觉倦怠,不愿见得这许多事。”
诸妃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皇后竟是要一力压下今日之事,面上俱显惊疑。凝碧按捺不住抢先扬声道:“娘娘!事关皇家血脉安危,如何可以轻易揭过不提?”
涵柔冷冷迫视凝碧,直至傲然相对的华服丽人心有不甘地垂下了头去,才徐徐开口:“就算今日桃仁之事当真是有人蓄意谋害,针对的也是我而并非昭媛。我尚且不疑心,昭媛如此紧抓不放是做什么?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都是一家人,为何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若不是总有居心叵测之人有意煽风点火、推波助澜,宫中哪有这许多风波?”
凝碧自知涵柔话中所指,一时只讪讪的不再做声。诸妃见皇后心意已定、昭媛自讨了个没趣,也再无人敢出面劝阻,皆诺诺俯首称是。
涵柔摆出皇后的端庄威严,重申:“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往后,再不许有人提得一句半句扰乱后宫安宁。”
众人齐齐俯身:“妾谨遵皇后娘娘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