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便就这般波澜不惊地过了下去。



    在皇后严令之下，当日桃仁风波倒也就此平息；皇后与昭仪各自安胎待产，宫中亦未曾再起波折。



    入得七月里，涵柔行动渐渐不便，遂不再过问宫中之事，一应事务皆付与淑妃打理。于是淑妃独当一面，遇事自决无需再向中宫回禀；涵柔乐得清闲，连嫔妃每日例行问安都推作了五日一回。



    经当日一事，患难之中见真心，涵柔与宸雪愈发地亲密起来，素日无事只凑在一起裁制婴孩衣裳、谈论育儿之道，朝夕相处犹难舍难分，深情厚谊不知羡煞多少旁人。



    李太后辞世已过一年之期，宫中不再禁乐。八月十五，阖宫大庆中秋佳节，设家宴于承泰殿。



    申时正，帝后比肩携手步入殿中，诸妃早已按品大妆恭候多时，此时齐齐俯身下拜，山呼万岁。慕容昭仪有孕在身举止不便，只垂首为礼。皇后此时近八月的身孕已是大腹便便，皇帝先搀了皇后坐于御座之东，这才回身向众人道了“平身”。



    一时乐起，开宴。白玉杯斟满琥珀色美酒，先贺佳节团圆，再贺皇后有孕，三贺昭仪有孕，一殿的喜气洋洋。皇帝颇有兴致，言笑随意，众人便也渐渐不拘起来，三三两两饮酒谈笑。



    衣香鬓影，佳人如云。宸雪坐于嫔妃丛中，徐徐呷着盏中桂花蜜，听苏眉同几个微末宫嫔议论着皇后今日的穿着打扮——



    “还是皇后娘娘有贵气，压得住那正红色。我平日里但凡穿些绯红瑰红的，皇上便说我俗气。”



    “除了皇后，还有谁配用朱红正色的，自然只有皇后娘娘才衬得起。——哎，你可瞧见皇后鞋上那双明珠？方才皇后走过的时候我偷瞧了一眼，有鸡卵那样大呢！”



    “皇上如今把皇后娘娘捧在掌心里，有什么好的，还不头一个送到未央宫去。你瞧皇后髻上那朵大红牡丹，竟不是绢花，是真花呀！这节气里栽出牡丹来，形好，颜色又正，该费底下人多少心思！只这么一朵，怕就比金子打的还珍贵呢！”



    宸雪听在耳中，下意识地抬手正一正髻上粉色绢花，心底微微一酸，似被小虫咬了一口。



    正自恍惚之时，忽听近旁的惠妃道：“记得昭仪当初得了宁琇的时候，皇上赏下一副璎珞，上头嵌的东珠也有鸽卵大呢，怎不见昭仪戴出来？”宸雪怔了一怔才惊觉过来，勉强笑道：“东珠哪是我们能用的物件？就算皇上开恩赏了，哪里就敢戴出来显摆了！”惠妃微有尴尬，淑妃忙岔开了道：“算来皇后和昭仪的产期也近了，该就是十月里吧？”宸雪懒怠言语，只扫一眼一旁侍立的绿绮。绿绮躬身道：“回淑妃娘娘，皇后娘娘的产期便在十月中，昭仪娘娘还要待到十一月呢。”淑妃点头，微笑：“看来，要先盼到皇后娘娘的喜讯了。宫里头多少年没个嫡出的皇子，只愿这回皇后能平安生下个小皇子才好，昭仪说是不是？”宸雪含笑应着，心里却隐约觉着烦闷，又多坐了一时便离席起身，借口更衣出去透气。



    隐隐约约只觉心里头有些不好受，不愿再回到那欢声笑语的人群里去，便乘着夜色在周遭信步徐行，直至月上中天才回承泰殿中。



    入得殿中，宫人却是报说帝后仪驾已去；细问才知是皇后久坐倦怠，请旨先行辞去，而皇帝却执意要送至未央宫，便一同去了。宸雪见余下的嫔妃大多也没了兴致，便不再入席，黯黯转身回毓宸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