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
皇帝忽遥指了床榻扬声发问,众人循着皇帝的目光看去,凝神细瞧了一番才发觉榻下阴影之中隐隐约约藏匿着一小小物什。
随侍至此的赵忠敬忙趋上了前去,俯身拾出那物件的刹那却是变了脸色。皇帝眼力极好瞧得真切,不待赵忠敬犹疑已是催促:“呈过来。”
赵忠敬虽面有难色,亦只得硬着头皮返身把榻下之物递到了皇帝手中,却是不住地向一旁的宸雪使着眼色。宸雪不能会意,只是茫然摇首表示一无所知,引得赵忠敬焦急地一跺脚,却又不敢出声讲明。
宸雪正自惊疑不定,皇帝忽回转了身来,须臾之间脸色已是可怖的铁青,阴沉沉厉喝出声:“这是什么!”说着已把手中物件狠狠掷在宸雪脚下。
多年来二人虽曾有小吵小闹,皇帝却还从未对宸雪动过真怒,此时宸雪见皇帝不知为何竟是骤然翻脸,一时惊得手足无措,愣愣片刻才俯身拾了脚旁物事在手。
——是巴掌大一个桐木小偶人,手足四肢俱全,上头镌刻着一行似是生辰八字的字迹,瞧那年月时辰,似乎是……竟是……
脑中“嗡”地一响,再不敢多想下去。锋锐如匕的怒喝却已然破空而来,直刺入耳——
“朕当真是看错了你,想不到你竟有这般恶毒的心!”
“就算你再怎么怨阿柔,这与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又有什么干系!你竟敢用这巫蛊的阴毒手段来诅咒朕的皇儿,你还配做一个母亲么?”
“好歹姐妹一场,阿柔真心真意待你如亲姐,就换得你这样的报答!”
宸雪怔怔难语,挣扎半晌才渐渐理清了思绪,攥紧了手中偶人,抬首迎上皇帝暴怒的面容,颤声开口:“皇上以为,这是我做的?”
皇帝压下心头震怒,掉开了眼去:“物证在此,朕不得不怀疑。”
“怀疑?”宸雪自嘲地一笑,眉目凄然:“当真只是怀疑么?皇上不已然说出了事情的答案!”
皇帝面色一沉,再抑不住胸中恼怒,迈上一步抬手一把捏住宸雪的下颏,声色俱厉:“你莫要以为当初桃仁之事朕一无所知!皇后为了你隐忍不言,一力压下不查,难道你就洗清了嫌疑?近来你是怎样对皇后耿耿怀恨朕瞧在眼里,如今又在朕眼皮子底下生出这等事来,你教朕要如何相信你!
宸雪凝视着咫尺之间因动怒而显得陌生的容颜,连下颌的疼痛都仿佛无知无觉,眸中只是怔怔地垂下了泪来:“你不相信我?……你从来信我的,你从不怀疑我的,如今为了你的阿柔……”却是哽咽难语。
一滴泪,砸落在因愤怒而有青筋暴起的手背上,有着灼烫的温度。
皇帝心下一软,颓然松开了手去,话语却依旧冰冷无情:“你若要说这偶人与你无干,你须得拿出教朕信服的证据来,否则,莫怨朕不顾旧情。”
呼吸渐渐急促,双唇不住颤抖,宸雪周身战栗,良久,猝然爆发出不顾一切的厉呼:“那就当是我做的!就当全是我做的好了!皇上不已经这样认为了么?……是我怨她、妒她,是我用巫蛊诅咒她的孩子,是我,都是我!反正在皇上心中,阿柔就是十全十美的天仙,我就是蛇蝎心肠的毒妇!”
皇帝皱眉不语,神色变幻不定,闪避开宸雪哀凄灼人的目光,暴怒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开始梳理事情的始末。
忽而却听殿角炸开“嘭”的一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