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柔自假山背后徐徐转出,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凝碧袖手立在当中,口内犹自怒骂;芳吟与紫菀跪在地下,芳吟以手捂颊,紫菀伏地不起,诸多侍婢环绕,皆目有凶光。
凝碧抬眸骤见涵柔现身,一惊之下不觉哑然。周遭宫女俱唬了一跳,一时亦是愣愣。芳吟回首相看,抢先回过神来脱口唤道:“娘娘!”一众宫婢这才慌忙跪了一地,不迭叩首,独独凝碧仍立在当地,微张着口,不敢相信地低声喃喃:“皇后?”
涵柔浅淡一笑,“薛昭媛,须知隔墙有耳。昭媛平日说话行事要谨慎小心。”顿一顿,又道,“不知我未央宫名下这两个奴婢犯了什么过错,惹得昭媛如此震怒?”凝碧面上犹有忿然之色,咬了咬下唇,毕竟垂下目光,涩声道:“这两个不懂事的奴婢言语冒犯,妾身不过训斥一二。”
涵柔微笑着点头,眉目平和愈显庄重温婉,“昭媛训责失礼的奴婢,自然无可厚非。只是,有些话,并不是昭媛可以说的;有些人,并不是昭媛可以议论的;有些名字,并不是昭媛可以唤出口的。尊卑礼数,不论人前还是人后,都请昭媛谨记在心。此番初犯,我只作什么都不曾听见;若有下次,必重责不贷。”
胸口微见起伏,积蓄多时不得恣意发作的恼怒在心头冲突激荡,渐至抑无可抑。眉间决然之色一闪而过,凝碧倏然抬首,目中光芒冷厉骇人,“皇后娘娘亲自教训起我来了?娘娘好大的威风啊!娘娘如今春风得意,可以不把旁人放在眼里、可以无所顾忌了,但我劝皇后莫要得意过了头,真以为荣宠在握,六宫无人了!不就是年纪轻些又有几分姿色么?皇上不过是图新鲜多瞧几眼,又能由你狐媚到几时!你少在我面前装腔作势,我倒要看看,就凭你,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涵柔听那语声渐转激越,不管话中之意如何恶毒,只含着最温淑得宜的恬静笑意默默相对,眼神深不见底。
不过须臾,凝碧面上的神情在瞬间凝结,下一个刹那已颓败如死灰。她越过涵柔肩头愣愣瞧着前方,似被摄去了魂魄,遍体僵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