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不息不为人世的悲欢而止歇,日子终究还是不动声色地过了下去。涵柔借口孕中倦怠,闭门不出只是安心静养,一应内廷之事皆懒怠过问;宸雪却也是抱恙不起,调养了半月有余才渐渐好转,宫中一时倒是一番冷清景象。后宫嫔妃不多,各品阶本就多有空缺,新年以来又接连殁了吴氏、废了薛氏,更兼皇后与苏昭容同时怀有身孕,挑选新人入宫充实掖庭便成了头等紧要之事,于是由惠妃淑妃着手去办。
转眼暑热渐消、凉风渐起,又是秋日里了。七月十九当夜昭容苏眉平安生下一女,次于皇二女宁瑶序列第三,阖宫为此庆贺多日,皇帝亦是欢喜不已。
这日嫔妃几个邀约了同去探看苏眉母女,闲坐一回各自回宫。宸雪病了多时心绪苦闷,由绿绮陪着漫步散心。绿绮见她眉间忧色隐隐,一味要博宸雪展颜,便笑道:“方才瞧新生的小公主,眉眼虽生得俊秀,到底比不上咱们的宁瑶。皇上虽宠着苏昭容,毕竟不曾把昭仪的名位给她,终归还是小姐当年胜过一筹。”宸雪却自顾自抬手抚了抚面颊,低声问:“才刚阮充容说我面色不好,真的么?”
绿绮微一踌躇,叹出口气,“小姐无端端病了这半月,人都瘦了一圈,脸色如何能好呢?”耐不住相劝,“小姐勿怪奴婢多嘴,无论如何,都该保重着自己的身子才是。为了断绝的情分,自苦如此,值得么?”宸雪无力地笑笑,只是不语。一时各自沉思,周遭骤然静寂下来,鸟雀啁啾声声清晰可辨。
依稀一点啜泣之声传来,秋风寥落中分外悲凉。绿绮细细听辨一回,低声道:“许是小宫女受了欺凌,躲着哭呢。”宸雪不答,携着绿绮的手循声而去,果在近旁饮绿轩后瞧见一个宫婢妆扮的女子暗自抹泪,于是扬声道:“谁在那儿?”那宫婢仓皇转身,却是绿绮脱口惊呼,“紫菀?”
——正是昔年被宸雪转送至涵柔位下的宫婢紫菀。
既是旧识,而今偶遇,少不得叙一番旧情。宸雪命绿绮领着紫菀同至饮绿轩中,强让了两人一并坐下,温然道:“从前你也算跟了我不少时日,自把你指去未央宫,这么些年,倒疏远了。”紫菀颊上犹见泪痕,忙赔笑道:“娘娘还记着奴婢,便是奴婢天大的福气了。”宸雪淡淡一笑,“未央宫焕若金屋,你能在皇后身边侍候,自然比跟着我要强。皇后娘娘是你的主子,你还须我记挂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