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雪面露疑色,“怎么外间一点儿风声也无?这样大的事,就不曾告诉皇上么?”紫菀道:“皇后娘娘吩咐了不得禀告皇上,又命太医及未央宫上下对外只得说一切安好,消息就不曾传扬出去。可娘娘没见皇后近来除了去给太后请安,是寸步不离未央宫的,宫中大小事儿也全都撒手不管,就为了保住腹中这一个皇子。”
宸雪敛眉深思,脸色渐渐阴沉下来,捕捉到紫菀话中最末两字,不觉疑道:“你说……皇子?如何知道就是男孩儿了?”紫菀轻声道:“是赵太医说,皇后娘娘这一回有七八分怀的是男胎。听说当年阮充容生皇长子的时候,也是赵大人预先断出了会是男孩。正因着又是个皇子,皇后如今才万分小心。”
宸雪神色变幻只是皱眉不语,紫菀揉一揉哭成胡桃样的双眼,起身,“奴婢领了差事出来,耽搁了这许久,得紧赶着回去了,否则又要吃打骂。”她一屈膝忽跪在宸雪脚畔,恳切万分,“娘娘今日肯听奴婢说这样多,便是给奴婢天大的恩典了。娘娘待我的好,奴婢永远都记在心上。即便无缘再侍奉娘娘身旁,娘娘有何驱遣,奴婢定然万死不辞。”
宸雪忙伸手去搀,柔声道:“毕竟主仆一场,你的事我一定为你设法。快回去吧,莫教那些人再抓了把柄。”紫菀“哎”了一声,慌忙转身去了。
夜,毓宸宫。
“小姐怎么了?打从见了紫菀回来,就心神不宁的。”绿绮执着玉梳为宸雪徐徐理顺长发,见她一味的神情恍惚,不由低声关切。宸雪一把攥住绿绮搭在肩头的一只手,默然半晌,吐出低不可闻的一声轻叹,“又是一个男孩儿啊……”
绿绮一惊,轻唤:“娘娘?”宸雪微阖了眼只若不闻,口中喃喃低语,“若平安生下来,就是又一个嫡子……那暄儿还会有指望么?我还会有指望么……”
绿绮正不知所措,烛影齐齐一晃,宸雪霍然回转身来抬首逼视,语声凄厉透着癫狂之意,“紫菀说她胎象不稳是不是?几次险些小产是不是?——那么,只要一点点药,就能把这个孩子打下来……她会以为是她自己不中用……没有人会知道的……不是么?”
听得这惊天之语,绿绮微张着口不觉怔在当地,愣愣半晌才挣扎着问出满心惊惶,“小姐,你是说……”
宸雪猝然以手掩面,话音低哑微带了哭音,“她已经有一个儿子了,这还不够么?若再生下一个,后宫岂不成了她一人的天下!皇上眼中还能有我方寸之地么……”绿绮眼中一酸,展了双臂任宸雪在怀中恣意悲泣,喉中哽咽不知能以何言相劝。
低泣良久,宸雪才自绿绮臂弯中挣脱开来,一言不发黯黯背转身去。十指颤抖胡乱攥住妆台上一支金簪,祥云纹样硌在掌心有生硬的痛楚,仿佛凭此才能平定此刻心潮翻涌。银牙咬碎,到底硬下心肠;她周身战栗,口中却是斩钉截铁的沉静——
“你寻个机会私下去见紫菀,问她能不能帮我、愿不愿帮我。事成之后,不论她想出宫还是回我身边,我一定为她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