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是她……”
呼吸急促,单薄的身躯渐生出抑无可抑的颤抖,仿佛猝然置身于雪地冰天。太阳穴上青筋突突地跳着,心疼得像在滴血一般。分明有泪正欲汹涌而出,眸中却是干涩。她颓然垂下目光,裙上一只蜀锦荷包映入眼帘——那年十岁生辰,她亲手一针针绣就,赠与我的贺礼;并蒂莲花开并蒂,而今看来,多么刺心的图样……抖索着摘下,挣扎着打开,芙蓉錾银镯“嗒”的一声落在案上。
——多少年的旧物啊,芙蓉雕花早已失却了最初的棱角,在微黄的烛火下显着温润的光泽。双眸渐渐为泪水充盈,似被那光芒刺痛了一般匆匆移开视线,却是猛然伸手,把案上物什狠狠扫在地下。
顷刻间泪落如雨,涵柔牵扯着嘴角挣出一个凄凉的笑,身体一点点向后倾倒下去。
皇后自小产之后卧病多日,身体才略有好转,却又猝然昏厥,此后连日高烧不退、几近昏迷。阖宫的太医都齐聚未央宫诊病拿方,皇帝焦急不已,甚至下了死令——若皇后有个闪失,定让太医院上下一同陪葬,自己更是不眠不休守护了两天两夜。
一时宫中又是一片愁云惨雾,昭容苏眉不过略提了一提要为新生的皇三女宁瑛操办满月,已被皇帝狠狠斥责了一番,唬得无人面上敢挂着笑颜。
宁寿宫。
太后遥遥地已是含笑招手,见宸雪穿戴得甚为简素,不由道:“秋日里本就萧索,何不穿些鲜亮颜色,瞧着也暖心?”宸雪强笑一笑,“为着皇后还病着,皇上但凡瞧见打扮得娇媚些的心里头便不痛快。有谁敢犯这忌讳呢?还不都拣了素净衣裳穿。”
太后皱一皱眉,微显不悦,示意宸雪坐于身旁,正色问:“他教你受了这许多委屈,这两日可曾往毓宸宫去?”宸雪神色一黯,缓缓垂下头,半晌才低低道:“皇上一心只念着那个人,哪里还会记得有我这个人在?”
太后握了宸雪的手,默然良久,深深喟叹,“宸儿,你还不明白么?他的心,是靠不住的。如今姑母尚能护得你周全,若有一日我不在了,你唯有靠你自己啊……”顿一顿,语气骤转为冰冷,“你以为,真是薛氏对你怀恨在心才做下这样大一个阴谋来置你于死地?——是姑母拿她来为你脱罪啊!若你还是不长进,在这宫里头早晚要送掉性命!”
“什么?不是凝碧?”宸雪惊问,“那是谁?是谁害我?”话音未落,只见一宫婢自外头匆匆行入,近前躬身禀告:“太后娘娘,皇上在殿外请见。”太后眉梢一扬,不悦道:“他不是一心只惦念着皇后么?还来瞧我作甚?”传讯的宫女不由有些讪讪,只得道:“皇上似是为着正事来的。”
太后不耐烦地一摆手,“罢了,请进来。”那宫女答应一声去了,宸雪却倏然起身,黯黯道:“我不愿见他。”太后叹息一声,道:“如今避也已避不及了,你藏到那云母屏风后头去,只要不出声,他瞧不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