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



    如此谋逆大案，竟连皇后也牵涉其中，皇帝虽不信涵柔会行谋害事，毕竟心神难安；午后勉强歇下，辗转多时不能入眠，翻过身来见帐外隐约坐着一人，身影甚为眼熟，撩开了幔帐才见是惠妃，便道：“是你来了。”伊莲正捡了一册书随手翻看，闻言忙起身见礼，“皇上醒了？听着像是睡不安稳。”她正要退出去唤宫人进来侍候，却被皇帝拦住，“别去……静静儿地，陪我说说话。



    伊莲见榻旁正有一个锦墩，便依言挨近皇帝身边坐了，见他不再开口，一时笑道：“几个妹妹膝下都有儿女，唯独我无牵无绊的，太后便打发我来为皇上侍疾。”说着忽敛了笑容，叹出口气，“不想，竟会生出这等事来……”皇帝听得此言脸色黯了一黯，握了伊莲的手轻轻摩挲着腕上一串翡翠手串，许久，才岔开了道：“是许多年前赏你的了。”她温然一笑，不答话。皇帝微有歉意，“这些年，总觉委屈你了。”伊莲仍是微笑，“又不是当初十几岁的光景，哪里还计较这些？”



    他长长吁出口气，松了手，话音兀地有些暗哑，“皇后的事……你知道了？”指尖不易察觉地一颤，伊莲不动声色把手拢回袖中，只听他自顾自说了下去，“淑妃一向同皇后走得近，贤妃从前与皇后亲密，如今却疏远了；怀贞守着永昕，是个不知事的；苏眉孩子一般，余下的愈发小了……倒只有你，能说上几句。”伊莲垂着眼，低低道：“只怕说错了，皇上怪罪呢。”他不以为意地笑笑，“只要你说。”



    伊莲不应声，伸手为皇帝理了理被衾，只作漫不经心，“近些日子，似乎郑国夫人时时进宫来，我撞见了好几回。”皇帝只是听着，不置可否。伊莲道：“是为着毅章侯的病罢？听说病得不轻……又因着皇上先前不知为何冷着皇后娘娘，便有些爱嚼舌的传出些风言风语来，教人听了心下不安。”他勾着唇角，有几分轻蔑，“心下不安，便能起不顾死活的念头么？”



    伊莲陪着笑，把话岔了开去，“妾不敢指摘皇上的不是，可皇上此前的确不该冷落了皇后娘娘，还把太子送到妾章怀宫里来那么些时日。这些年来皇上待皇后的好人人瞧在眼里，这当口上，皇上猝然如此，娘娘该怎样想呢？”



    “君恩凉薄，盛衰无时，到底不如亲生骨肉、不如重权在握来得踏实……是么？”他仍旧笑着，眼中光彩却黯淡下去，口气是莫名的唏嘘。伊莲垂了头低声道：“妾不敢多言。”耳畔语气骤然转冷，“你已经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