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外的人恭敬回:“雍公子,有什么吩咐?”
“刚才的女子, 可是苏翰林家的三小姐?”
“回公子,正是那位苏小姐, 附近传闻说,她近来是得了疯症的。”
见车内沉默,那人复又探问:“雍公子, 可需要我去打探一二?”
男子垂下眼眸,宽大的银锈绸缎袍袖滑落腕下, 骨节纤长的手指捻起了一枚白玉棋子,淡淡说:“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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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小胖子后,苏小昭踩着滑板车,自个儿在热闹的镇子集市里逛起来, 左顾右盼的,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四周的人, 有的只是好奇打量几眼她踩着的滑板车, 有的在她经过后, 便在身后拿她当乐子絮絮说着, 也有人似友善似调侃地打招呼道:“嗬,苏三姑娘又来镇上玩了啊?”
苏小昭朝那人一点下颔, 便翩翩然溜滑远了。
于是,等影六好不容易在人潮里找到她的身影时, 便见她停在一个卖糖人的摊位前, 手肘支在把手上, 正托着小脑袋和摊主交谈。
“大叔,这糖人卖几文钱?”她眼珠转着,在摊位的各式糖人上来回梭巡。
“五文钱一个,样式随便挑。”
苏姑娘摸了摸衣袖,掏出铜板,甜甜一笑道:“大叔,我有十三个铜板,都给你。你教我怎么画,然后让我自己画一个好不好?”
金色的阳光下,少女咧开的笑容极富感染力,摊主大叔人也爽快,用小勺舀起一勺糖稀,说:“好咧,小姑娘,你看着俺画一个,俺给你说窍门……”
见到少女目不转睛看着,影六也知她性子贪玩,于是站在身后等她。
等那摊主说完后,苏小昭便感兴趣地接过了小勺,低头站在石板前,开始有模有样地画了起来。
不消片刻,苏姑娘便举着自己画的糖人,一边在手里转悠着,一边走到他跟前开心道:“小影儿,你看我画得好不好?”
影六将视线转至她手上,本来想随口夸上一句,却忽地眸光一怔:“这是……”
“扑哧,你认出来了?看来我画得果然很像你嘛。”苏小昭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糖人:正是一个q版的委屈扁着嘴的少年影卫。
“呐,送给你了。”她二话不说就塞到他手里,然后踩上滑板车,簌地往前驶了出去。
影六一愣,旋即便反应过来,连忙跟上她的身后。“……小姐。”在庄子外,他都是这么叫的她。
他纠结着问:“你为什么,要送糖人给我?”
苏小昭站在滑板车上,闻言用看傻瓜的眼神瞥了他一眼,说:“难道你给我做了滑板车,我不用攒银子还给你的吗?”
“啊?”影六呆呆应了一声,“为什么要还?”
“唉呀,你家小姐怎么养了你这么一个笨蛋影卫。”苏小昭叹着气摇了摇头,恨铁不成钢,“平时我吃的用的就算了,那都是你们给你家小姐的。但这个不一样,这是你做出来给我的,不是给你们小姐的,那我当然要努力辛勤地工作还给你了。”
她握了握拳,坚毅说:“为了这个目标,就算让我载一个比我还重的胖子,我也在所不惜。因为,我唯一的原则,就是绝不会欠别人的东西!”
影六听得一撇嘴:得了吧,她唯一的原则,分明就是没有原则。
但这次他难得没有开口吐槽她,只是低下头,默默含了手中的大头影卫糖人的一角。甜滋滋的味道洇开在舌尖,是一生里从未尝过的甜腻,他的睫毛动了动,才抬头说:“不用你还,反正那是我送给你的。”
苏小昭立即转过眼珠子,盯着他:“真的?算送我的?”
“嗯唔……”影六含着糖人模糊不清地应了声。
“哈哈哈,早说嘛!”苏姑娘闻言两眼一阵发亮,当即伸出狼手,从下面掰断了q版影六小糖人的一条腿,叼在自己的嘴里,雀跃地一蹬地,滑出得更远。
影六低头一看自己都不舍得下狠口的可爱糖人,转眼就变得缺胳膊少腿了,不由一阵郁卒:就知道她说的原则说崩就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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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日薄西山时,两人才回到了庄子里。
望着一前一后的两人,影一将指间挟着的书信射出,在影六抬手接住时,他开口道:“果然不出所料,下午苏家来信说,已经解除了林端之与小姐的婚约,并且下个月月底,便会派人来接小姐回京,赶上南麓学院的春季入学。”
影六看了一眼屋檐上的影一,犹豫着转头对苏小昭说:“苏无缺,反正你也没有什么事要做,不如……就回京城一趟也无妨吧?”
“谁说我没事了,我很忙的,没看见吗?”苏小昭眼一瞪说道。
“……你哪里忙了?”
苏小昭哼了几声,踩着滑板车,在院子里一直转着圈圈,拖长了语调闲散说:“我好忙的。看不完的风景,走不完的路,听不完的风声雨声雷声,爱不完的花草树木虫鱼鸟兽,我没时间按别人的想法去活。”
在两人默然的目光下,她声调幽幽地说着:“你们知不知道,这种鲜活的感觉,我整整等了三十三年,你们现在却让我回京城,扮演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孤零零一个人闷死在闺房里。开什么玩笑?”
“三十三年?不是十六年吗?”影六茫然问。
苏小昭瞟了一眼过来:“加上我上一世的十七年嘛。”
“等等,不会又要来吧?”影六条件反射地警惕了起来。
“唉,你们或许不会相信,”苏姑娘已经自顾自地用起了熟悉的句式,露出了熟悉的怊怅注视着云端的目光,“但其实我在生前,大概是一个假人。”
“喂,苏无缺,你的来历越来越离谱了啊!”影六苦巴巴地皱起了整张脸,表示自己再也不会上她当的决心。
“我不叫苏无缺,我叫阿昭,他们说是曙光的意思。”
她的视线依旧落在云端之上,说:“我不算是一个真正的人,我没有父母,也没有其他家人。”
“我出生在一个受法律和道德限制,不能公诸于世的国家秘密研究所里,他们用一种新型的基因改造技术和拼接技术,在玻璃试管里将我培育了出来。我是他们第一个成功的实验品,具有比克·隆羊多莉还重要的胚胎学、遗传学和医学研究价值,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