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春来就说襄城公主让人送来了礼物,要务必交给她。
楚言讶异,打开木匣后才明白,这并非是襄城公主的东西,是借着她的名义送来的卷轴,不用看就知道里面的内容是《逍遥游》。
这次是守信了。
她打开卷轴,字迹严谨工整,疏密停匀,阔狭适宜,让人看起来很舒服,只是少了那份随性恣意。
有感而发和规矩抄写果然不一样。楚言感到可惜,又低头闻去,没了有那股薄荷香,是和昨日他身上的那股伽蓝香和艾草香一样。
“郡主怎么了?”青婷问。
楚言摇头,这香应该不是他自己用的,而是因为长居在登云阁里沾染上的,佛经要用伽蓝香制成的墨抄写,艾叶是用来驱散鼠蚁的,久而久之那股特别的香味就萦绕他身上散不去了。
她似乎隐隐听过有人说宫阑夕用的熏香太粗劣,只怕是因为艾叶,寻常百姓用不起名贵的熏香,所以多用艾叶,既能防鼠疫又能掩去体味。
“收起来吧!”她说。
“是。”青柠把卷轴收好,却发现匣子里面的黄色锦布上还放了一个东西,“郡主,您看。”
是一张淡黄色的浣花笺,上书一行小字:“浮云飞鸟两相忘”,这诗……
楚言看了一会儿,放下花笺,昨日在宴会上她没有看赵怀瑾一眼,不知道他在她念出这两句诗时,是否有所惊讶,当时是何神情。
怎么又想这个了!楚言嚯的站起来,双手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忘掉。
青婷青柠看着她突然如此做,一时惊住,都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
“郡主这是做什么?”两人赶紧拉开她的手。
楚言的脸颊已经红了,可见力道不轻。
“哎呀!我去拿薄荷膏。”青柠急忙的跑出去。
“郡主怎么了?”青婷问。
“没事,”楚言的脸烫烫的,又见青婷担忧的神色,顿时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真是傻透了,还被两个丫鬟看了去。
都怪这宫阑夕!无端端的送这诗过来做什么,害她出了丑。
薄荷膏涂在脸上清凉舒爽,楚言觉得自己的窘意也去了不少,再看到那方花笺时眉头一跳,让青柠把浣花笺卷进卷轴里放进刻着并蒂莲花的白玉瓶里,这个瓶子里面放的都是她从不看的字画。
这让她丢脸的东西,她再也不要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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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都城的开门鼓敲完最后一遍时,鄂王跑进了定国公府里,彼时定国公和楚言的早膳才刚刚布好,他还没吃饭,便又添了一双碗筷。
楚言看他急匆匆的,额头上都出了一层汗,让青婷递给他锦帕拭汗。
“你这小子是怎么了?在宫中连饭也顾不上用?”定国公问他。
“太公家的膳食我念了许久,所以早早地赶来了,您看,我来的多及时。”鄂王说着,夹了一筷子凉拌笋丝。
“会有宫中好?净说瞎话。”定国公白了他一眼。
“哎哟哟~真是想念太公的白眼,”鄂王嬉皮笑脸的,“再来一个呗~”
“吃饭吃饭!”定国公不耐烦的说,眼中却是遮掩不住的笑意。
楚言在一旁安静的笑着,家里人多才热闹,才开心。
用完饭后,鄂王说明了来意:“我是来找茜茜的,今儿想约她去七哥的宅子里玩儿。”
“江王不是明天才回来吗?”定国公问。
“就是要趁他没回来才好动手。”鄂王搓手笑的邪恶。
楚言微微一想,问道:“你是还不放弃你的牡丹毕罗?今年还要做?”
定国公恍然大悟,睨眼看他:“原来是要去偷牡丹啊!”
“什么偷!是摘,摘!”鄂王强调,“七嫂同意的。”
“是被大王烦同意的吧!”定国公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鄂王噎了一下,这个表情真的很不屑呀!
楚言抿嘴而笑:“既然王妃同意了,我陪你去,阿翁可好?”
“去吧!路上小心便是。”定国公道。
楚言去换了男装出来,黑发束冠,孔雀蓝的缠枝牡丹翻领袍,衬的她轻灵英气。
“好久不见你穿男装了。”鄂王怀念的说。
“走吧!弟弟。”楚言潇洒的展开折扇,轻飘飘的叫了一声。
“什么弟弟!”鄂王大声呼道,“辈分辈分!乱了啊!”
“什么辈分?”她的姨母是他的母亲,但圣上又与她的祖父同辈。
“……总之哪有什么弟弟。”每次穿男装都要叫他弟弟,真是烦人!
“好吧!十五郎。”楚言忍住抚摸他头发的冲动,突然觉得他就像宫阑夕养的那只猫。
鄂王这才消停,两人一起骑马去九子宅。
所谓九子宅,取龙生九子之意,是圣上在积善坊建的王宅,所有成年的皇子都居住在九子宅内,分院而居。
出了坊门就见阮珩和阮珍在一个茶馆里等着,看到他们后就出来了。
阮珍今日也穿了翻领袍,浅紫色的暗纹,革带较之寻常的宽一些,一枚方形芍药花纹玉佩垂在腰间,手中还拿着一柄折扇,与楚言视线对上后,“唰”的一下展开扇子,微挑了眉。
楚言也挑了眉,回敬她。
阮珩看着两人互不退让的样子哑然失笑:“走了,两位小郎君~”转眼又看到鄂王,补充道,“是三位小郎君才对,哈哈~”
每次都在年龄上吃亏,鄂王心里抓狂,扬起鞭子一马当先的向前跑去。
阮珩摇头笑着,招呼妹妹和楚言跟上。
两个俏郎君收回目光,驱马前行。
去年他们几个也是这时候被鄂王叫出来,只是因着她为赵怀瑾的改变,相处的不太愉快。
四个俊美郎君走在街上很惹眼,早有人认出了他们,便站在阁楼上瞧着。
阮珩很得意,总算没人抢他的风头了。
阮珍最看不惯自家哥哥那德性,便催促着他赶紧走。
一行人到九子宅时,江王妃已经等候多时,她衣着素雅,笑容淑婉,头戴一朵粉白各半的二乔,娇弱动人。
“快进来吧!先休息一下。”她浅浅的笑着,目光柔软。
鄂王颇为等不及,才坐了一会儿就要去摘花,江王妃便让仆人陪他们一同前去,自己则没有去。
江王妃前年生养时伤了身子,便一直居在院中,鲜少出门,好在现在正渐渐恢复。江王没有妾室,两个孩子均是王妃所出,今天两个孩子去了外婆家。
鄂王和阮珍手起剪落,没一会就摘了一箩筐的牡丹,挑的还都是如碗口那么大的。
“能用完吗?这么多。”楚言看着筐里的五颜六色。
“备着吧!”阮珍一脸不信任的说,“我担心他又做毁了。”
“怎么可能做毁?我可是又研究了一年。”鄂王胸有成竹的说。
阮珍没好气的看他一眼,去年噩梦一样的牡丹毕罗记忆犹新。
“嘿~今次我找了帮手,肯定能成功!”他拍拍胸口保证。
“谁?”楚言好奇,谁还能与鄂王胡闹在一起?异想天开的。
“你猜?”鄂王扬了下巴,一副“你绝对猜不到的”嘚瑟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