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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圣上顿住, 端起眼前的茶杯,慢慢的用茶盖刮去浮沫。

    高公公看着面色难辨的圣上, 又道:“前几日明河郡主也去过登云阁,在里面呆了有小半个时辰才出来。”

    圣上看了他一眼:“为何不早说?”

    高公公俯首道:“听闻郡主是去送宫经使的猫,而且郡主看起来很喜欢那只猫。”

    圣上的眼神变得晦暗起来,手中的琉璃茶碗放下, 道:“看来他最近是太闲了,明日派人过去, 让他把道教经典全部抄写两遍, 就说是朕要送给定国公和姚太仆的。”

    高公公心里暗惊,全部抄两遍?没三个月那可抄不完。

    “说朕端午前要给他们的。”圣上淡淡的补完这句,拿起奏折看了起来。

    那可只剩二十七天了, 再者夏至祭祀又快到了,太后也会让他再抄一批佛经的。高公公走到烛台旁又点亮了四盏灯,屋里顿时又亮了一度。

    柳家酒楼的事情传得很快, 太后听罢原本浑浊的眼睛变得清明, 她缓缓道:“这丫头惹事的本领不小, 三郎是不是又不打算追究?”

    “是,听高公公说,圣上只让陈尚书对那些郎君们微施惩戒。”周尚宫道。

    “她就是仗着吾儿不会罚她,所以才这么张扬跋扈,”太后眸中的威厉愈来愈深, “定国公一事三郎压下便罢了, 他们却还不知收敛, 既然吴王查到的事情是真,那就派人把萧鹏贩卖私盐的证据给谢云和张启清,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那……宫经使呢?”周尚宫迟疑的问。

    “他?”太后笑了一下,闭上了眼睛,手中的千年水沉念珠缓慢的转动,“三郎也太不体谅那孩子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佛祖的事也是大事呐!”

    次日,宪台的两位御史谢云和张启清首先指责鄂王聚众斗殴,严重有损皇室形象,请杜贵妃严加管教,随后又检举定国公妄视大周律例,公然包庇旧部,证据确凿,应严格查办,以示正听。

    昨天事发后,大家都知道会有人提此事,所以今日听到后并无过多反应。也有相信定国公不会触犯国法的人早已准备好了草稿,此刻对两位御史的指证逐一反驳。

    只是为定国公辩驳的人因为没有证据,辩词苍白无力,再加上身为御史的谢云和张启清又太能辩,很快那些人就败下阵来。

    圣上等他们停下来后,却是问江王:“江王,你如何看?”

    江王出列,道:“回圣上,大周律例不可侵犯,定国公此举,确然令人吃惊,但也情有可原,萧大郎因孝而犯法,定国公难免不忍。在场诸位都有父母,若是换做诸位身上,又当如何而为?”

    谢云张启清二人一怔,他们不知道萧大郎家里的事,吴王给的证据可没有提及此事。

    张启清道:“大王此言差矣,贩卖私盐本就是死罪,何况他又因事迹败露而残忍杀害他人,定国公怎可包庇如此恶徒?大王说孝,难道被杀之人没有父母子女?那人的父母子女又该如何自处?”

    江王一时语塞。

    圣上又问魏王:“四郎,你说呢?”

    魏王身体一紧,战战兢兢的道:“回圣上,定国公想必是触景生情,之前在江南道时,微臣因此事去探访过萧家,那萧大郎的祖父年事已高,做不得什么重活,而其母更是染病在身,药石昂贵,因此才出此下策。但是定国公毕竟触犯法律,还请圣上从轻而定。”

    他昨夜想了一夜,指责定国公不好,为定国公求情也不可,阿耶还一定会问他,真是叫他难办,不禁又恨起自己为何是第四子?要是像十五郎那样无忧无虑该多好。

    圣上看他那卑微的样子很不顺眼,但还是点头道:“定国公是大周的功臣,也不能仅凭两位御史就轻易定论,此事交由大理寺接管,等查明之后再做定夺。”

    一直低着头的吴王舒了一口气,看起来圣上并没有生气,即便是太后的决定,但取决之人是圣上啊!哼~大理寺接管?他做的隐秘,魏王与江王当时也在江南道都没察觉到什么,这么久了,大理寺的人再去查,又能查到什么?

    赵怀瑾在末端听着却出了神,他们越是穷追猛打才越好,大约要到定罪的时候,楚言才会让江王拿出证一举反转吧!

    她从来都不笨,以前是心里面只有他一个,其他的事情想的太少,整日里寻思的都是他的事情,为了他变得太多,又总是会做出一些令众人难堪的事情。阮珍不希望她变成这样,苦劝无用,便疏远了她,当然连冷待她的自己,也一并不怎么理会。

    他记得有一次,阮珍跑到他面前说,要么就明确的去跟定国公说清楚拒绝了,要么就大方接受,也免得茜茜总是盲目瞎碰。可他……

    他微闭了眼,那时心里很矛盾,他刚取得头筹,成为大周最年轻的状元,名满天下,“最年轻的状元”这几个字,更是让人有些虚荣感,只希望别人提到他都是他的才华。但楚言的那番话可谓惊天骇浪,迅速的遮住了他本身的光华,从此整个大周议论的都只有那些风花雪月。

    他那时年纪轻轻又有些浮躁,听到坊间议论的都是这些,下意识的不喜。可是后来,楚言经常在他身边转悠,天真活泼,又总是朝气满满,他逐渐被吸引,又有些拉不下面子,再加上,那个丫头当时才十二岁,而他都已经十七了,怎么样都有种自己很禽.兽的感觉。

    于是若即若离,但他从来都不讨厌楚言。

    朝会结束,圣上和两位宰相去后殿议政,其余官员皆都下朝。赵怀瑾独自走出贞观殿,上午的日光照来,他不自觉的闭了闭眼,等适应后才举步走下阶梯。

    江王看到他略显沉重的背影,不禁摇头,这两个人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茜茜竟然未曾求助怀瑾。

    **

    定国公被检举滥用私权一事,很快就传遍了京城,只是圣上体谅定国公年事已高,只下令让他暂时不能出府,等到案件查清楚才行。楚言算了算时间,大理寺的人要去江浙亲自调查,走水路去至多四天,差不多一个月就能结束此事,越快越好,好不容易阿翁同意了过继。

    不过楚言没有受影响,太后还召她进了宫,经过集仙殿时,她下意识的抬头往里面看了一眼,枝叶茂盛的树冠之后是那座两层高的阁楼。听说圣上让他抄写道教经典,也不知是不是又在接连不断的熬夜?那只橘猫也不见踪影。

    迎仙宫里阮淑妃、襄城公主和兰陵公主也在,但不见普安公主,太后见她进来,便招手让她过去,无奈的笑道:“又受伤了?还疼不?”

    楚言摇头:“不疼了,谢殿下关心。”

    “不疼就好,过来坐。”太后指指襄城公主的旁边。

    阮淑妃等她坐下后,问道:“定国公可还好?”

    “祖父一切都好,还骂了我一顿。”楚言回道。

    “该骂!”太后佯作生气道,“你呀真是让人不省心,我是又担心你,又想骂你!”

    楚言低了头,闷声道:“是茜茜闯祸了,不该和十五郎一起出去,还连累了他。”

    “他那更是该!”太后道,“多大的人了光天化日之下打架,还闹出这么大的事,就得关他一个月的紧闭,好好磨磨性子。”

    “阿翁和殿下说的一样,茜茜也得好好反思。”楚言道。

    襄城公主轻声道:“也是他们出言不逊,十五弟才会冲动行事,没想到他们有人竟然敢犀利茜茜。”

    “都有不对的地方,也都年轻,”太后笑了一下,又道,“你与阮四娘又和好如初了?”

    楚言点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是啊!以前真是闹笑话了,让阮淑妃也操心不少。”

    阮淑妃淡淡笑道:“你们俩这别扭闹了有两年,我在一旁看着也是着急,今次看你们又如亲姐妹一般,倍感开心,以后都不要闹了才是。”

    “说起四娘,也该议亲了。”太后忽然道。

    就知道此次进宫没好事。楚言心里一跳,垂眸不语。

    襄城公主扫了她一眼,瞧不出什么情绪。

    阮淑妃道:“是该了,只是大哥觉得这么早就议亲,成亲前就不能再出门,殿下也知,茜茜和阿珍一样爱玩,大哥疼她,不想憋坏了她,所以打算再等等。”

    太后也似不在意,只叹道:“也是,这俩丫头都爱玩,可怜我这三个孙女却出不得宫,不如这样吧!等下月初一你和四娘还有我这三个孙女一同去香山寺玩一天吧!让阮三郎、青郎一同陪着去。”

    楚言微愣,现在才四月初八,这么早就定下来?

    “多谢阿婆开恩,”襄城公主面露欣喜,“十三妹的身体再好好调理一番,到时就能一同前去。”她们三姐妹难得能出去一趟。

    普安公主病了?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又听兰陵公主细声的说:“十三姐消瘦了不少,但最近已经能进些食物,应该很快就会痊愈。”

    楚言惊讶,这么严重?

    “她安心养病便会好的快些,这次去不了就等下次,总还有机会,”太后道,“茜茜回去后,跟四娘说一声。”

    “是,殿下。”楚言应道,却不知道太后想的什么,难道香山寺还有什么安排不成?她是去还是不去?

    她没有直接出宫,先去了杜贵妃那里,随后拐到了集仙殿,给元宝买的东西还得送出去才是。

    登云阁前不见内侍宦官,她迟疑了一下,才让青婷在外等着,自己则拿着盒子轻步走进去,里面还是一如既往的幽静,静的过了头。

    她扶着护栏拾级而上,还未完全上去就看见了左侧最里面,宫阑夕站在桌前,正急笔书写,阳光经过窗户照在他的身上,既温暖又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