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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框中人(下)
    此为防盗章  至于祁北媛的哥哥那种草莽出身之辈, 如今虽混了个一官半职,但是依然入不了安乐公主的眼。且祁北媛和柳瑟瑟在北地虽被捧成绝色美人,但在姬央眼里,也就是看着比旁人略清秀一点儿而已。

    心比天高的祁北媛被姬央这位安乐公主无视的态度给气得银牙暗咬, 她何尝受过这等冷遇,别人便是讨厌她,那也是嫉妒她的容貌, 可偏生在姬央这里, 连她素来引以为傲的容貌也都被衬成了村色, 更不提云泥之别的身份了。

    同祁北媛住在一个院子里的何乐珠心里忍不住好笑, 这祁氏平日里仗着一张脸和微微看得的身世, 谱儿摆得极大,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才是冀侯夫人呢。

    今晨祁北媛还特地挑了一件淡雅的衣服,美其名曰, 不能夺了主母的风头,现在可好,她便是把所有的首饰都挂上,怕也夺不走安乐公主的风采, 岂不是自打耳光, 何乐珠想到这儿就更忍不住笑。

    那柳瑟瑟偷偷看了一眼座上的安乐公主,自己同她就好比萤虫皓月,便是嫉妒之心都升不起来, 只有仰望的份儿。她虽自幼便知道自己生得好, 可如今才知道, 天外有天,天底下竟然还有能美成这般的人物,怨不得老天都舍不得磋磨她,不仅让她投生在最尊贵的天子之家,如今又让她嫁给了侯爷为妻。

    只可怜柳瑟瑟自己,祖上也是名门,但后来犯了事,后世子孙竟然流落教坊,她虽然也有所倚仗,但在安乐公主面前便也什么都不是了。

    不过这些姬妾的心思姬央都没心思理会,喝了她们敬的茶,又赏了她们物什,便将她们打发了。

    唯有阮氏不肯走,低着头道:“妾伺候公主进膳。”

    阮家女的名头,姬央也听过,如今虽然稍显没落,但到底还是名门大族,十分讲究礼仪。姬央看了一眼沈度,据她所知,沈家无论是戚母还是薛夫人都没有叫侍妾随侍的习惯。

    阮韵微微垂着眼皮打量姬央,但她这样的闺秀早就练就了不着痕迹打量人的本事。

    这位安乐公主的容貌之盛实在也出乎阮韵的预料,叫人见了只有叹服,完全升不起争强之心,若是安乐换个身份,怕这天下男儿都只有拜倒在她裙下的份儿。只可惜错投在了苏姜那妖后的肚子里。

    阮韵她比祁北媛和柳瑟瑟等人又不同,她是阮家嫡出的女儿,虽说幼年失怙,但阮家毕竟是百年士族,阮氏跟着伯父伯母一家长大,从小受的教养毕竟不同,那些个姬妾羡慕、仰望这位安乐公主,她却只有叹息的心。

    不过说到底,安乐公主享尽了人间的富贵荣华,如今又能嫁给沈郎为妻,这一生也不枉费了。

    当初阮韵听说祖父将她许给了冀州沈度为妾时也大为震惊,她们这样的女儿岂会给人做妾,何况她也算得上是阮家这一辈最出色的女儿,家中姐妹无人能望其项背。

    不过阮韵毕竟识大体,也知道如今天下将乱,人人自危,她家虽然是陈留大族,可也须附翼豪阀。阮家铁了心要依附沈家,但当时云氏还在,只能被迫为妾。

    那时阮韵怀着满腹的委屈嫁入沈家,一见沈度,那满腹的委屈瞬间就消散无踪,美人自古爱英雄,她能嫁给此等郎君,也算是无憾了,心道,祖父毕竟还是疼爱她的。

    阮韵嫁入沈府已经三年,在沈府也算得上是婆母喜爱,众妯娌也并不看轻她,日子过得还算舒服。可就在安乐公主嫁进来的前几个月,薛夫人忽然让她帮她管家,阮韵便知道,府上的两位夫人只怕是需要利用她这枚棋子。

    戚母想用她来制衡安乐公主,阮韵就不得不挑起这副担子。可这位公主毕竟是她主母,若她耍起横来,阮韵的身份也不是她的对手,因而表面上还得好生伺候着。

    不过今日见着安乐,阮韵的心不由一松,她观安乐,目明神清,虽有些娇娇气,但天真烂漫,并不是传闻中苏皇后那般毒妇。这种人只要掌握到她的脾性,控制于鼓掌,却也不是难事。

    却说阮韵自求留下,沈度见姬央拿眼神询问他,便道:“让她留下吧。”

    阮家女需要名声,也得维持名声。

    姬央只能点点头,她自然是不喜欢阮氏在一旁的,害得她想和沈度说些私房话也不便,只是木已成舟,她都有些后悔去看沈度了,她原本以为他会和自己一般想法。

    重光堂的西次间已经摆好了早饭,野菜饼、汤饼、粟米粥。

    沈度和姬央入座,阮韵跪在转角处伺候二人进食。

    沈度看了看桌上的菜色,扫了一眼姬央,安乐公主在宫里吃的自然不是这些,但是这般入乡随俗,未免也太刻意了一些。

    “公主府不是设了厨房么,你喜欢吃什么,叫人做就是了。”沈度见姬央小口小口地吃着汤饼,瞧着都替她难受。

    其实姬央虽然吃得小口,但是胃口并不差,俗话说山珍海味吃多了,这些家常的菜她吃起来反而新鲜,何况那两日跟着李鹤奔逃,肚子饿得咕咕叫,有过这种经历的人,又岂会再有诸多挑剔。

    姬央听了沈度的话,怕他误会自己吃不得苦,赶紧道:“这些我都喜欢,只是我吃饭吃得慢些而已。”细嚼慢咽,才是养身之道。

    姬央的确用得慢,沈度四碗饭已经下肚,姬央才堪堪吃完那一碗汤饼。因是新婚夫妻第一日一起用饭,沈度便是再不耐烦也只能忍耐,他看着姬央用完汤饼,还就着粟米粥用了几片野菜饼,心下也略为惊奇于她的食量。

    一旁的阮氏也被姬央的好胃口给惊到了。其实姬央还不算饱,她只是察觉出沈度已有些不耐,吃得六分饱就搁了筷子。

    沈度不再多说,起身由阮氏伺候着整理了衣袍就要去外院。

    姬央也赶紧站了起来,“六郎。”

    沈度转过头来看着姬央,姬央的话张口欲出,却在看见阮氏的时候顿了顿,那阮氏也是个自觉的,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姬央这才走到沈度跟前,红着脸有些忐忑地问道:“六郎,你晚上回来用饭吗?”

    沈度还没答话,只是一个眼神扫回来,就叫姬央的心抖了抖,仿佛自己是个无理取闹的妇人一般。但凡有志气的男子,又有谁会常在后院厮混。

    姬央自知有愧,她不过是心中想和沈度多一些时间亲近而已,譬如她父皇、母后就是因为起坐一起,因而才会感情日笃的。

    半晌后,待沈度已经踏出了门,姬央才听得他的声音道:“晚上,我尽量回来用饭。”

    这话立时在姬央脸上点亮了笑容,可沈度却是头也没回就走了。

    送走沈度后,姬央则领着阮氏转了转园子消食,对于阮韵,姬央也没看在眼里。在宫中时,女官多是像阮韵这种出自高门的女子,她是见多了,都是一般的严肃无趣。

    姬央打发了阮氏,自己在北苑也待不住,便领了玉髓儿往九如院薛夫人那儿去,到了九如院,又说薛夫人去了泰和院,姬央既然出来了就断没有回去的道理,索性也去了泰和院。

    泰和院每日都是热热闹闹的,戚母上了年纪,更喜欢孙儿孙女环绕的热闹,沈家的男子过了五岁便要挪到外院,每日只上学前来戚母跟前请个安,此刻在泰和院的都是孙妇、孙女以及曾孙女儿等,她们见姬央进门,都不由愣了愣。

    满屋的热闹顿时化作了乌有。

    姬央也知道众人乍见她会拘束,她自己是不讲究这些的,但礼数不可废,她也是无可奈何。

    姬央入座后,屋子里安安静静地叫人觉得尴尬,她便是再没心没肺,也有些下不来台,她的眼睛在屋里子扫了一圈,见阮氏竟然也在座。

    阮氏低垂着脑袋努力想降低存在感,姬央的眼睛在她身上也只是一扫而过,继而微笑着开口道:“刚才你们在说什么呀,这么热闹?”

    屋子里静悄悄的无人回答,大娘子沈薇替姬央觉得尴尬,张了张嘴想说话,可还没说出口,就被她旁边坐着的人扯了扯袖子。

    最后还是祝娴月开口打破了沉默,“方才庄子上送了些鹿肉来,她们正闹着祖母要去后山烤鹿肉吃呢。”

    姬央道:“这都是百姓自己家里染的布,我看那个大婶儿叫卖得可怜就全买了。而且这颜色染得挺好的,你看看?”姬央将布抱到沈度眼前。

    “我是问你买来干什么?”沈度看着那靛蓝花布道:“你又不用这些,难道买来扔?”

    姬央睁大眼睛道:“怎么可能?我以后可能都没机会来这里呢,买来做个纪念也好啊,看着它们我就会想起这一趟呢,这可是我们第一次出来呢。”姬央甜滋滋地笑着。

    如此一来你叫沈度还能说什么?只能皱着眉头道:“这些米糕又存不久,你买那么多也是为了留个念想?”

    姬央不好意思地道:“这倒不是。就是那卖米糕的小贩我瞧着太可怜了,嗓子都喊哑了也没卖出去几个,我就帮他全买了。你是没看到他脸上的那个笑容呢。”姬央一想起就开心。

    因着姬央是一片善心,倒让沈度不方便责怪她了,只是散财童子未必就叫人喜欢,以至于沈度再次后悔当时仓促的决定,带着安乐不次于带了个大麻烦。所以姬央说下次还要去东海,沈度哪里肯应。

    是以尽管姬央美目盼兮,沈度也丝毫不为所动,当然也不能不留一丝情面地拒绝安乐公主,留了个话尾道:“那就要看你表现了。”

    沈度所谓的表现自然是指姬央不要再不停地买买买,以及那么缠人。

    而姬央却被沈度的话给弄得玉面泛粉,这还真不是姬央自己想太多,实在是沈度嘴角的那丝玩味的笑容叫人容易心生误会。

    姬央微微垂下眼皮细声道:“我昨晚上表现得还不好吗?”这话说得似乎十分委屈。

    昨夜姬央嫌弃客栈的床不干净,又不想扫沈度的兴,只能由着他在桌子上行起那等事来。而且似乎不在床榻之间,沈度更为尽兴。

    那客栈根本就不隔音,四周都是客房,姬央连哭泣求饶都不敢,她软得都站不住了还没被饶过。

    沈度差点儿没被姬央的话给噎死,她倒是会想,真当他是那好色纵欲之徒了?

    只是昨夜暖玉泛红,嫣粉泥漉,琼浆玉液,莺泣燕鸣,端的是叫人把持不住,不过略略一思,已经让沈度有丢丑的嫌疑,不得不正色道:“外头风大,你还是回车上坐吧。”

    姬央看着沈度打马前去的背影,这才意识到沈度所谓的表现并非指床第之间。她的脸红得发烫,吹了好一会儿冷风才缓过劲儿去。

    傍晚沈度一行就在大陆泽边扎营,除了晚上睡觉的时候,等闲沈度是不会进姬央的营帐的。

    姬央也知趣地从来不去打扰沈度,可她又是个闲不住的人,见着湖上有渔夫打鱼归来,她就让玉髓儿上去搭话,将那竹筏买了下来,连竹筏尾巴上那两只鸬鹚一并买了下来。

    只是苦于有渔网而没鱼竿,那渔夫倒是个机灵的,这一主一仆出手阔绰,他立即奔回不远的村子里给她们找了两杆鱼竿,又卖了个好价钱。

    姬央却哪里会划船,她纯粹是为了好玩儿,且还不让玉髓儿和侍卫上船,她一个人战战兢兢地撑起篙,远离了岸边一、两丈,可后来那船就不听使唤了,一直在原地打转,姬央一边笑一边找着诀窍。

    亏她还笑得出来,可是却苦了岸边的玉髓儿,看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生怕自家公主一个不小心栽水里去。

    姬央好容易将船划到了离岸十几丈的地方,得意地叫着岸边的玉髓儿,“看我,看我。”意思是看她会划船了。

    结果乐极生悲,姬央跳着向玉髓儿挥手的时候,一个没站稳,那竹筏上因有些微青苔又十分滑溜,姬央就那么栽下了竹筏,果然不出玉髓儿所料。

    玉髓儿吓得一声尖叫冲破云霄,这下沈度想装没听见也不行了。

    实际上沈度早就听到了湖上那串音铃笑声,只要姬央自己玩得开心不来罗唣他,他也乐得不去管她。

    听得玉髓儿尖叫后,沈度掀帐出去,就见湖中十几个侍卫正奋力游向泽中空无一人的竹筏。

    沈度立即猜到了发生的事情,脚尖轻点,身形一晃就落到了那竹筏上,运足目力看去,也不见湖中有姬央的影子。

    玉髓儿在岸边又哭又喊,“公主、公主……”眼瞧着也想跟着姬央一起投水而去了,却突然见姬央从竹筏底下冒出个头来,她这才停住哭声,开始不停打嗝儿。

    沈度低下头瞪着冒出头的姬央道:“这样很好玩吗?”

    姬央本来正玩得高兴还不想冒头的,却觉得头上一震,水压压得她险些透不过气来,这才不得不从水下探出头来。

    这个把戏姬央以前经常玩的,行宫中有汤池,她就是在汤池里学会凫水的,之后就爱吓唬伺候她的宫女。也不知怎么回事,姬央最长可以在水里憋气憋半盏茶的功夫,比寻常人高出数倍,那些宫女、太监只当帝后、公主皆天之血脉也,也不怀疑为何姬央能憋气憋那么久。

    姬央双手撑在竹筏上,抬头望向沈度,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她头发湿漉漉的,此时已是仲秋时节,湖水冻人,姬央脸色苍白得仿佛女鬼,有种艳异的美,所谓美人真是无论何等狼狈都难掩丽色,可沈度却无心欣赏。

    回到营帐后,沈度大发雷霆,“有你这样玩的吗?”

    玉髓儿端着姜汤站在门口不敢进去,心里只希望驸马能将她家公主骂醒,怎么可以这样玩啊,真是吓死个人了。她家公主什么都好,就是太爱玩了。

    姬央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揉了揉鼻子委屈地道:“你都不理我,我就想看看郎君会不会救我。”救自然是要救的,其实姬央就是想看沈度为自己着急。虽说姬央欢喜沈度带她出巡,可一路上沈度根本就没怎么陪她,叫他陪她坐一会儿马车他也不肯,姬央只好自己骑马陪他,他还嫌不耐烦。

    女人一旦觉得自己不受重视,总是容易干出无聊的事儿。

    沈度走到姬央面前坐下,面对面看着她,“若是我救你,也只是因为你是公主而已,若是换了其他女人这么蠢,还不如淹死她算了。”

    这话可真是戳得姬央泪汪汪了,于是她又打了个喷嚏,还打出了鼻涕,赶紧地转过身去不让沈度看见,拿起手绢狠狠地擦了擦鼻子。

    两人之间一下就陷入了沉默,就在沈度以为姬央要发飙或者大哭的时候,却见姬央红着眼圈转过头来道:“这次是我错了,下次我再也不这样玩了,好不好?”

    姬央拉了拉沈度的袖子,自嘲地笑了笑,“的确是有些蠢呢,不仅惹你讨厌,我自己冻得也难受。”姬央的鼻子又痒了,她抬手揉了揉。

    “你认错倒是快。”有错就认,叫沈度想再发火也没了立场,何况他面前的安乐公主才不过是十五岁的小姑娘。

    姬央笑嘻嘻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嘛。”她依偎过去搂住沈度的腰道:“郎君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沈度不语,只冷哼一声。

    有一种天生就会得寸进尺,姬央见沈度脸色不再那么严肃,便道:“有一点冷,你能不能抱着我?”

    “我还有公务要处理。”沈度挪开姬央的手,“好好吃药,早点休息。”

    姬央委屈地点了点头,那眼神看得沈度觉得自己仿佛才是那个该内疚的人似的。

    当夜沈度并没回姬央的营帐,一来是的确有诸多公务谋划,二来也是想冷一冷姬央,沈度已经多少有些了解姬央那得寸进尺的牛皮糖性子了。

    只不过沈度以为自己是在冷落姬央,结果次日清晨他刚起床练功,就听见湖上有箫声传来。

    那箫声轻快欢畅,仿佛轻舟穿云,莺鸣彩练,似乎有江南女儿采莲湖东,采莲湖西,女儿声嘻嘻,女儿香飘飘,令人恨不能拨开那声音去一睹江南采莲女的真容。

    沈度行至湖边就见姬央正站在竹筏上吹箫,她身后是昨天那卖竹筏给她的渔翁,正在熟练地撑着篙在大陆泽中穿行。

    虽然已经是仲秋,霜寒露重,但姬央却是一袭天青色叠纱裙,裙袂在风中摇曳,真是那巫山神女之态,芙蕖灼霞之艳,将远在岸边被箫声吸引来的人看得目眩心迷,只叹是瑶池仙女降凡尘。

    一曲终了,那竹筏也驶向了岸边,姬央轻快地从竹筏上跳下来,仿佛翩跹羽毛般飘进了营帐。

    沈度走进去的时候,只见姬央正搓着手上蹿下跳,嘴里呼着“好冷好冷,快给我拿暖炉和披风来。”

    沈度不由好笑,“既然知道冷,怎么还穿得这样薄?”

    姬央捧着暖炉看向沈度嘟嘴道:“这样才好看啊,穿秋衣裙子即使被吹起来也没那么飘逸好看。”

    得,这话倒是直白。沈度不由扶额,姬央算是彻底颠覆了他对女子的印象,沈度周围的女人无论年幼年长,无不是知书达理,温婉贤淑之辈,哪有姬央这样跳脱的。“你昨晚才落了水,今天为了扮美连自己身子都不顾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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