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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央的眼皮直打架, 实在撑不起身子站起来,刚坐起来,便又倒了回去,她也就歇了起身同沈度一起用早膳的心了。
沈度从净室出来后, 转头看着歪在床头软枕上的姬央。乌黑发亮仿佛缎子一般的青丝随意地铺在枕上, 松松垮垮、皱巴巴的亵衣勉强遮住了胸前风光,露出纤细玉白的一段脖子。人慵懒地靠着,将花瓣似的脚趾头露在外面玩儿, 见他出来,还冲他展颜一笑,眉间眼角的一丝春意像微风轻拂心湖, 挠得人心痒痒的。
沈度的眼神在姬央的胸口流连了几息,这才道:“我去祖母屋里用早饭, 你再睡会儿吧。”
姬央听了,直接就跳下了床,掩了掩衣襟, 想要将沈度送到门口。
此时已经入秋,一大早的寒露尤重,姬央却还赤着脚, 沈度不由得叹息, 走过去将姬央拦腰抱起,惹得她一声惊呼。
“六郎?!”姬央惊讶地道, 赶紧圈住沈度的脖子, 有些害怕摔下去。
“你的脚不冷么?”沈度问道。
姬央却没想到他是在关心自己, 心里一甜,脸上就泛出了甜蜜的笑容,娇滴滴地道:“我是想送你嘛。”
“你歇着就行了。”沈度从姬央的脖子里往下看去,又添了一句,“要不要我替你上药?”
姬央的脸瞬间就红成了林檎果,她不说话,也不摇头,这就是肯的意思了,不过到底脸皮没有厚到可以直接说出口的地步。
沈度取了药膏来给姬央抹,她的脸几乎沉在了沈度的怀里,待他走了许久,姬央的脸才渐渐从红色恢复成了莹白。趴在床上,又昏天黑地地睡了过去。
幸亏姬央是公主,不用认真的对长辈晨昏定省,否则照她这样睡到日上三竿的情形,做人儿媳必然会惹得舅姑不满的。
姬央快到晌午时才起床,第一句话就是问玉髓儿,“六郎有说今晚回不回来用饭吗?”
玉髓儿摇了摇头,姬央颇为失望。
北苑的日子才过了几天就开始有点儿无聊了,几个长辈若有似无的疏远,姬央能察觉出来,她倒是想得开,毕竟自己才刚来,又是公主之尊,彼此不亲近是应该的。
姬央想着沈度,摸了摸下巴,好像应该去老夫人和阿姑跟前亲近亲近,但是跟老人家聊天实在没什么好玩儿的。
至于大嫂裴氏更是比老人还老人,成日就在佛堂里诵经,五嫂虽然是个才女,只是性子也喜静,不能老去打扰她。其他两房的妯娌姬央就更不熟了,想起八弟妹贺悠就有点儿不来劲儿。大娘子沈薇要管家还要绣嫁妆十分忙碌,其他几个小娘子年纪又太小。
姬央唉声叹气地细数了一番,竟然没有一个可玩之人。想她在宫里的时候,但凡流露出一点儿无聊的意思,下头的人就会绞尽脑汁找好玩儿有趣的事儿来逗她欢喜了。
“公主这是怎么了?”玉髓儿上前询问道。
姬央嘟嘴道:“有点儿无聊呢,你快想想法子,我都要发霉了。”
“那我们去园子里逛逛吧。”玉髓儿赶紧道。
真没劲,再美的园子也是死物,没什么乐趣。姬央的性子活泼本就不是那种赏花看草的人,所以她只撇了撇嘴。
玉髓儿又道:“那公主要不要弹琴,练字,下棋……”玉髓儿的声音越说越低,因为姬央看她的眼神真是越来越鄙视了。
玉髓儿也是痛苦呢,以前在宫里自有那些小太监陪着公主玩儿,她们何曾费过脑子,“那公主想做什么呀?这儿又没有歌姬、舞姬,不然也能叫来给公主解解闷儿。”
姬央眨了眨眼睛,她对歌姬、舞姬并不感兴趣,但是玉髓儿无疑是提醒了她,这里可是冀州,不是宫中呢。
在宫里的时候她母后管得严,姬央就是一把火把宫殿烧了都没事,但就是不能出宫,可是这是冀州呢。
姬央拍着自己的脑门儿,一下就弹了起来,“瞧我这脑子,居然这么久都没转过弯来。走,咱们上街上玩儿去。”
北苑自成一府,还有向着大街开的门儿,姬央要进出不用跟任何人禀报,她就是公主府的老大。
玉髓儿拖不住摩拳擦掌的姬央,只一脸担忧地道:“公主,就咱们几个人跟着你去啊?外头安全不安全啊?要不然让驸马派一队侍卫跟着咱们去吧?”玉髓儿可不比姬央,她知道如今天下很不太平,人心惶惶的,上回在漳水畔遇袭的事儿,玉髓儿至今心有余悸,可这些话她又不敢对姬央说,只能委婉劝阻。
“怕什么呀,这里可是六郎治下,我看挺太平的,难道还有人敢对咱们动手不成?何况,我又不是以公主的身份出去的,咱们就扮作普通百姓好了,还可以体察民情呢。”
玉髓儿心里翻了个白眼,贪玩就贪玩吧,居然还给自己找这样冠冕堂皇的借口。
姬央嫌弃玉髓儿拖拖拉拉,秀眉一拧道:“你到底去不去啊,不去我就带露珠儿去了。”
玉髓儿一听这可不行,她宠婢的位置可不能丢,但又实在是担心姬央的安危,“那就多带些人吧,公主还得带上面纱才行。”
姬央不耐地嘟嘟嘴,“你好生啰嗦呀。”
玉髓儿收拾东西的时候,姬央不忘在旁边叮嘱,“多带些钱。”小公主也是知道钱的用处的,在洛阳宫中有一条专门的御街,就是为姬央而存在的。
苏皇后受不了姬央痴缠,又不许她出宫,只好在宫中模仿民间建了条御街,让太监在那些铺子里兜售各种民间玩物,还有茶楼酒肆,真正的客人就只有一个——安乐公主。
“可是公主,你的衣裙都是宫制,咱们往日制的那些民服都是女儿家的衣裙。”玉髓儿为难地看向姬央。
姬央又是一拍额头,她在宫中逛御街的时候自然不穿公主服饰,有时候扮作宫女,有时候又扮作男儿,或是富家小姐,穷家碧玉,但可从没扮作过妇人。
“女儿家就女儿家吧。”姬央重新在妆奁前坐定,“那就梳个双环髻吧。”那是女儿家惯常的发髻。
只是玉髓儿的手艺实在一般,姬央忍不住抱怨道:“可惜环娘不在了,倒是应该让母后再给我送两个梳头的过来。”那环娘是宫中专职梳头的宫女,心灵手巧,姬央的发髻可以三百六十五天不重样儿。只可惜那次在漳水畔她也罹难了。
如此拖拖拉拉,等姬央出门时,已经是午饭时分了,正好去酒楼用饭。
姬央去酒楼乘坐的是牛车,满大街都是牛车,很少看到马车。因为现如今连年征战马匹是极为贵重的。
冀州并不产马,所以战马一直很紧缺,民间不许擅自拥有马匹,即使养马也是为官府养的,全都供给了军队。直到最近几年沈家兼并了幽州,才在冀北之野兴建牧场开始牧马。
当然姬央是有马车的,不过她可不想惹眼,因此只叫管家准备了牛车,至于去哪家酒楼姬央也不知道,就只管往那楼最气派人最多的地方去就是了。
德胜楼在南北通衢信阳大街和东西大道长乐大街的交汇处,是信都最为繁华的街区之一,周围茶楼、酒肆林立,外地客旅多投宿此地。
只是这会儿正是午食时分,德胜楼几乎座无虚席,姬央一行人上得二楼,窗边已经没有位置,就只墙角有个三人位,坐在那里什么都看不见,憋气。
玉髓儿四周看了看,便抬脚往窗口正对长乐大街的那一桌走去,“几位能否行个方便,这一顿就算是我家公……我家主子请的。”
那三个汉子看起来穿着朴实,长相也憨厚,玉髓儿这才挑了他们这个“软桃子”捏。
结果那三个汉子只扫了玉髓儿一眼,呵笑一声便转过了头去继续喝酒吃菜。
玉髓儿可是跟着姬央长大的,平素在宫里谁敢不给她面子,这会儿却被这三个布衣男子给奚落了,面子上实在过不去,柳眉先是一竖,又想起她们这趟是微服出来的,也没带个侍卫,眉毛又平了下来,从荷包里拿了一个金锞子出来摆到那三人桌上,语气倨傲地道:“三位若是移步,这锭金子就是你们的了。”
“是啊,六婶婶,咱们自己动手烤,别提多有趣了。”沈薇接了话道。
一时大家又开始热闹起来,特别是小一辈的几个娘子,虽然见着姬央还是有些拘束,但耐不住烤鹿肉实在太有趣,她们又开始叽叽喳喳地议论了起来。
所有人都望向戚母,戚母笑道:“去吧,去吧,可仔细着火,小心烫着手。”
一众小儿女开始欢呼,姬央起身道:“祖母也同我们一起去吧,祖孙同乐才有趣呢。”
姬央上前扶了戚母的手肘,她的声音娇娇糯糯,叫人听了就喜欢,戚母本就有心捧她,因而也笑着起了身。
只一旁冷眼瞧着的某人,心上起了气,通常戚母跟前这种撒娇的活儿都是她来做的。
“小嫂嫂,你也同我们一起啊,人多才热闹。”
这话本身并没有什么错,只是被邀请的对象,身份有些尴尬,阮氏有些为难地看向八夫人贺悠。
这明显是贺悠不忿安乐,却拿阮氏做筏子。虽说平日私底下也喊过小嫂嫂,但到底不该在安乐公主面前这么喊。
贺悠出自吴郡贺家,贺家虽不是阮氏这种百年士族,但也称得上豪族了。贺悠是贺家嫡支,嫁入沈家不久,年岁比姬央也只大上了一两岁。在家中时,屡次听得长辈评论时政,对那位苏皇后一致都是贬词,且贺悠的舅公就正是死在苏后手里。到她嫁到沈家后,又从八郎口中听了一耳朵的时政艰难,天家淫逸,对姬央这位公主心里可没多少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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