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随便找工作吗?”于雨向玛格丽特真心地请教。

    因为他听说在美国，留学生如果没有合法的工作签证，找活干是违法的，移民局一旦发现了，还有被递解出境的危险。

    玛格丽特听于雨一说，马上就笑了：“那是唬人的。在我这儿，年年都住留学生，很少有不做工的。也未听说哪个学生被递解出境了。”

    据她讲，许多外国留学生必须利用暑假的几个月时间拚命工作，一天工作十二至十三个小时。如果工作理想的话，可赚三四千块钱，除去学费，每月大概可有三四百块钱来维持生活的。

    如果工作不理想，收入就远远低于以上的数字，那么开学后既要应付繁重的课程，又得继续工作，真是疲惫不堪。

    父亲假冯先生的手把他变成了“自费”留学生。如果父亲不下台．他会把冯先生这种赋予的“自费”用满四五年的。

    这下子完了，真的要自费了。

    于雨真的要感激市委书记齐枫为他创造自费留学的可能，他也要感激房东玛格丽特对他“自费”留学所进行的启蒙教育。

    用中国老百姓的一句话：““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看来，在美国的瞎家雀也都不是饿死啊！

    玛格丽特告诉他说：“咬咬牙，什么事儿都能挺过去；光图舒服，那哪还叫人吗!”

    在玛格丽特的介绍下，到离住所不远的一个餐馆去干了一周。

    于雨感受到的苦恼并不是体力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刚上工，老板就告诉他，因为是留学生，没有移民局的许可，每小时只能给二元钱，而有移民局的工作签证的每小时可拿三元到四元。明摆着是在他这留学生身上故意压低工资、榨取利润。即使这样，于雨也忍气吞声地做了。

    他在工作中，还是本着在国内对任何事情都“不耻下问”的精神勤打听，结果，老板说他“既笨且慢”，嫌他英语说得太生硬，太罗嗦，要解雇了他。

    解雇就解雇，他正好不想在饭店里抛头露面侍候人了，所以，他被解雇的第二天，就跑到旧金山去了。

    旧金山打工机会和赚取的钱财肯定会比会伯克利多。因为，伯克利的打工学生多如牛毛啊！

    说实在话，于雨特别惦记着夏南，也惦记着曼莉华。这也是他去旧金山的缘由之一。

    也许这就叫着“设身处地”，这就是“身临其境”感觉。

    每天，在饭馆打工回来，他躺在床上什么也不想干，连书都不想看，心里在想，一个男子汉干一天活都累成这样，何况夏南和曼莉华还是女人呢!她们的身心要经受多么大的苦痛和磨难啊!

    有时，他趴在窗口，望着北方的夜空的繁星在琢磨：夏南能在做什么?曼莉华在做什么?’

    中国有句古语，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其流传之广和影响之大，不能不说和几千年的封建社会存在的直接原因。自从新中国创建以来，中国的领导人，一直在寻求使人从“个人”这个枷锁之中解脱出来，使社会变成“我为人人，人人为我”的公有化社会，学习雷锋，学习焦玉禄，学习向秀丽、刘英俊，学习张海迪等等一系列活动，在抑制人们的自私观念，在培养人的道德情操上无疑是起了推动作用。

    在抑制私有观念中，必不可免地要影响一些人的个性，所以，也必然遭致有形和无形的抵制，这种抵制一旦遇到适当气候和时机，就有可能变得更加激烈和尖锐。

    于雨爸爸可以说是个老资格的领导人，四十多年来一直还算按章程办事，他的个性和私有观念一直在自我克制和压抑着，但是遇到对内搞活，对外开放这个大气候，他的个人主义膨胀了。

    父亲一直为自己作为职业革命家未留过洋而遗憾，所以，他当了四年市长，出国三次，一次日本，一次西德，一次美国；

    还分别让于雨和他哥都出国自费留学。可想而知，他在做这些为私人的事情时，要花费多大的精力啊!为小家庭私利，他又付出多大的代价啊!

    人之所以可悲，就在于不能正确地认识自己，自如地掌握自己。如果爸爸能像他这样，剖析一下自己几十年为官之路，合理地平衡一下“为己”与“为人”的比例，也许他就不会像今天这样为人所唾弃。

    由此，于雨不禁又想起他同夏南的关系来了。

    过去，她沦落在美国游乐场当舞女，’而自己是高级干部的公子，这之间有了明显的差别。所以，他曾给她写了这样一封信：

    “……我父亲也知道你当上了脱衣舞女，他让我恭喜您，祝您前程似锦、永远快乐。希望您能找个称心如意的伴侣。所以，不要再给我来信或寄东西了。”

    也许从此他和她就断绝了往来。

    人和人之间差别究竟在哪里?

    财富差别?地位差别?道德与情操的差别?思想认识的差别?容貌形象的差别?差别就是矛盾，没有差别就没有矛盾了。

    这也是多年来他接受的教育和教诲。有矛盾就分裂，就“拜拜”，那人与人之间关系就很难维持。

    其实，他和夏南的差别就是他主观上的毛病，是他头脑中“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观念在起作用。只有和她决裂，才会有个人的一切。这是的确十分卑贱。

    现在想来，他还有些脸红。

    他对不起夏南，听曼莉华讲起夏南的遭遇，他真无地自容，好在曼莉华并不知道于雨与夏南过去的关系。

    于雨决定暑假到旧金山去打工，一方面曼莉华能帮他，另一方面如果在海伦医院门口见到的那位女人真的是夏南，他一定会向她道歉的。

    他几乎几夜没有睡好觉，良心在自我谴责，结果他神经衰弱的老毛病烦了。每当夜半时分，他一觉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吃药也不好使，甚至半夜起来看书想借“疲劳”催眠，结果越来越重。

    怎么办呢？既然决定了，那就走呗！

    于雨告别了善良的玛格丽特，从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去旧金山了。

    【作者***】：第三次改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