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能看见高柳，上下学的时候，偶尔课程表会重叠，她会在体育课上看见上课的高柳，每次都是远远地看过去。

    秦绫不敢靠近，不敢接近。

    对方看上去和往常没有任何变化的模样，不喜不悲，就好像刚刚见到她的时候，那个时候先入为主地认为高柳是个绿茶，对她的任何行为都带上了另一层解读，可实际上，那些事情只是她单纯的行为而已。

    “怎么了？”程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秦绫回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说了句，“没什么。”

    “在意高柳？”顺着秦绫的目光看过去，程律轻易就看到了在操场另一头的苏起，他叹了口气说：“我已经和高柳说开了，她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她是个非常温柔的人。”

    因为她温柔，所以就要被伤害吗？秦绫默默地想着，但面上却表现地无比乖巧，她点了点头，应了声。

    高柳的攻略迟迟未显示完成，秦绫不知道是为什么，那天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清晰可见，那个笑着说她喜欢她的高柳，仿佛就是昨天的事情。

    大概是有什么契机她还没有找到，或许和高柳的妈妈有关，毕竟那天她们有着未说完的话，但秦绫不想去找了，也许是有点消极怠工了。她已经做出了伤害别人的事情了，却在最后说不干了，简直是又当又立。

    今天放学的时候，秦绫被老师叫去了办公室商讨着最近学校里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被教育了一番后，老师才放秦绫回去，出了教学楼，已经很晚了，放学的时候，秦绫叫程律先回去不要等她，因此这个时候只有她一个人。

    秦绫并不觉得很失落，如果她真的是这个世界的秦绫的话，多少还是会有的，毕竟是自己的男朋友，可惜她并不是。

    “你能不能放过我妈妈？”

    “她那么爱你，你为什么总是要把她对你的爱踩在脚下，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

    “她只关心你，只考虑你，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念着的也都是你。”

    “我长这么大以来，每次看见妈妈哭都是因为你，既然你那么讨厌当我妈妈的女儿，那你怎么不去死，你为什么要活下来？”

    “你就不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满是戾气的声音从巷子里边传了过来，女生的声音实在是太尖锐了，以至于秦绫好奇地停了下来，听了几句，秦绫摇了摇头，走开了。

    这种家庭伦理，怎么都扯不清，讲不明。

    苏起轻咳了几声，她推开挡住自己去路的女生，冷声说着：“我是死是活，用不着你来关心。”

    “既然她已经结了婚，那么就不该来管我。”

    女生握紧双手，她气愤地说：“说到底你就是恨我妈妈，你就是想我们家破人亡你才开心是不，你怎么这么恶毒！”

    苏起冷笑一声，她嘲讽地说道：“既然你知道，还要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干嘛？”见着女生变得惨白的脸，苏起伸出手，推开了她，“滚开。”

    从巷子里走出来，苏起又咳了几声，她的感冒总不好，最近还有加重的倾向，幸好只是普通的感冒。

    离开巷子没多久，苏起便看到了站在道路前方，踢着石子的秦绫，她停下了脚步，仿若有所感应似的，在前方的秦绫突然转过了头。

    苏起看着秦绫，秦绫看着苏起，两人谁都没有走近谁，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安静了好一会儿，苏起才扯了扯唇角，冲秦绫笑了下，然后改走了另一个方向去搭车。

    秦绫慌张地追了上去，跑出两步之后，秦绫的脚步慢了下来，她停在苏起刚刚站立的位置，默不作声。

    她到底在做什么？

    明明，早就该结束了的。

    ……

    发现高柳没有来上课是在一个星期后，秦绫一开始以为只是错过了，直到她听到1752的提醒，高柳的攻略失败，秦绫才发现不妥，太过慌乱，以至于她忘记询问自己最重要的外挂，而跑去问了高柳的班主任。

    班主任告诉她：“高柳休学了，就在前几天。今天她妈妈还过来了，现在应该在教室里，你要是想知道高柳的情况的话，可以去问问。”

    “好，谢谢老师。”秦绫恍惚地点了点头，走出了办公室，往高柳班上走去。

    前几天，就是她放学后遇见高柳的时候。

    ‘高柳为什么休学了？’秦绫在心里问着1752高柳的事情，迎面便撞上了红着一双眼睛的女人，那个高柳称是自己小姨的女人。

    她的眼睛很红，又红又肿的，不知道哭了多久，当下，秦绫就有了些不安，她下意识地询问：“阿姨，高柳怎么休学了？”

    秦绫看见高岚的双眼又一次蓄满了眼泪，就在听见她话的时候，她一开口，便是止不住的哭泣，“柳柳她……”

    【高柳死了。】

    “柳柳她……走了。”

    恍惚之间，秦绫觉得世界都被静了音，什么都听不到，周围安静的不得了，1752的声音，高岚的声音，全都被静掉了，她只能看见高岚的嘴巴一张一合，那眼泪不停地落下，她哭着擦去自己的眼泪的动作，其他的什么都听不到。

    “怎么……走的？”

    “柳柳几年前得了癌症，她什么都不对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她得了病，我居然一点都没有发现……都是我的错……”

    【癌症晚期。】

    秦绫一直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她一直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可是翻来覆去的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为什么会对高柳那么愧疚，为什么会对伤害高柳那么的自责，明明对邵奕，对程律，她也做了同样的事情，为什么偏偏对她一个人这么愧疚。

    她终于记起来了。

    因为高柳死在了成年的这一年，因为高柳的时间永远停在了这一年。

    他们在一年一年的长大，可高柳再也长不大了。

    高柳没有了未来。

    因为白月光高柳死在了她最美好的年纪。

    秦绫觉得眼睛很痛，有什么要掉出来了。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秦绫恍惚着走回了家，1752一直在对她说着什么，她也全都没有听到。走了很久，才走到了家门口，程律就站在她家门口等着她。

    一见到她，程律急忙走了上来，他焦急地询问着：“秦绫你去哪了？放学也不见你。”

    秦绫愣愣地站在程律面前，她看着一脸焦急的程律，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回答他什么，最后出口的只有那一句，“高柳死了。”

    程律顿时就安静了下来，他不可置信地盯着秦绫，好一会儿程律才反应了过来，他张开手，将秦绫抱住，安慰着她，“别哭。”

    “高柳死了……”秦绫重复呢喃着这一句，她像是没有听到程律的安慰，愣愣地推开了试图安慰她的程律。程律踉跄着退后了几步，他看着秦绫，担心地跟上前，叫了她好几声都不见秦绫回过头看他一眼。

    见她这样，程律的心突然间就沉了下去。

    ……

    第二天秦绫请了假，没去学校，而是去了高柳家，高柳家的门大敞着，走到门口便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的声音，秦绫停了一下，她敲了下门。

    屋里面一切都乱糟糟的很，明明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房子，此时却陌生的很。

    过道上堆满了杂物，几个纸箱都压在了门口。

    秦绫第一次知道高柳有这么多东西。

    有人从房子里出来了，是高柳的小姨兼妈妈。

    见到是她，高岚有些讶异，只是三秒，她笑着走上前来，秦绫冲她点了下头，说：“我想最后来看一下……可以吗？”

    “嗯，柳柳没什么朋友，一直都独来独往的，你能和她做朋友……我很高兴，至少她在走的时候没那么孤独。”

    她说着话，又是要哭起来的模样，秦绫也被她说的眼睛泛红。

    高柳的东西基本被收了起来，在那些摆在了门口过道的纸箱里，高岚说有一部分她没动，高柳一直不喜欢她进去她房间，平时连进都不给进，高柳那么讨厌她，她也不敢进去。

    听到她这么说，秦绫沉默了好久，她们的事情，她不好评价，每次不小心撞到的时候，高柳对自己妈妈都是满脸的不耐烦，上次撞见，高柳哭着求她离开。

    她大概真的非常讨厌自己妈妈，毕竟是个不负责任的妈妈。

    高柳房间的布置很简单，没有多过的装饰物，除了基本需求的东西外，秦绫没在她房间里看见更多的东西。

    秦绫走到书桌前，书桌收拾的很整齐，什么杂物都没有，每一本书都好好的被列起。

    秦绫拉开椅子坐了下去，她伸出手，指腹从那些书的名字上慢慢划过。

    她几乎可以看见，在这个房间里，高柳的一举一动，每天回来之后就坐在这个桌子前写作业，有时候会累到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

    秦绫沉默了下，她放下手，侧过脸慢慢趴了下去，仿佛这样子就能感受到曾经高柳趴在这上面睡觉的滋味。

    桌面凉凉的，在这冬季，脸贴在上面一下，秦绫都觉得受不了。

    眼泪不知怎的，又掉了下来，一颗落下来之后，更多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全部掉下来。

    秦绫觉得难过，很难过。

    她不是第一次进行攻略的人，也不是没见过死亡的人。

    在那么多个世界里，死过的人有很多很多，可高柳是唯一一个她近距离接触，死亡的人。

    秦绫愧疚起来甚至会想是不是她害死了高柳。

    这个想法愈演愈烈，她无法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