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那一日, 教中各处都挂上了红灯笼, 张灯结彩的, 好不热闹。

    苏起早早就被催着换上了新衣, 和一群小伙伴们一起在院子里玩耍，晚些时候被同屋住的小姑娘拉到了厨房, 小姑娘跟她说可以亲手包今晚要吃的饺子，还能看几位大娘把铜板塞到了哪个饺子里面, 等晚上的时候, 就可以找那个饺子了。因为教主之前说了, 今晚吃到铜板的那个人，可以向教主提出任何要求。

    “为什么可以用铜板来跟教主提任何要求？”苏起好奇地问着，小姑娘笑嘻嘻地舞着手, 边走边比划：“因为铜板很贵重啊, 好多东西都需要用铜板来买，除夕夜吃到铜板的人，运气可是超好的！”

    苏起愣了下, 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冲小姑娘笑了下。

    这是件有意思的事情, 不是吗？

    到了厨房，一堆人都呆在厨房里, 厨房大娘的吆喝声一直在厨房里回荡, 好不吵闹, 苏起和小姑娘小心地猫着身体跑到正在包饺子的几个厨娘面前, 见到了她们, 厨娘们还很热心地教起她们怎么包饺子，虽然最后的成果不怎么样。

    包了几个不怎么能上得了台面的饺子，小姑娘就蔫了，苏起看着她不禁笑了起来，她拍拍小姑娘的肩膀，指了指外面，小声地跟她说：“我们要不要出去？”

    小姑娘当即点了点头，她一站起身，在边上的其他人纷纷看过来，小姑娘顿时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来，然后拽着苏起的手就往外跑。

    从厨房大门一直跑到靠近善堂的假山边，小姑娘才拉着苏起停下来，她喘着气，回头看向苏起，笑得有些傻，却看见苏起露出了呆愣的表情来，小姑娘微愣，她走了两步，撞上了个人，小姑娘这才回过神来，她揉着被撞到的脑袋抬起头看向被她撞到的人。

    对方穿着深墨色的袍子，衣袖上绣着别致的花纹，在往上，对方那张冷艳的脸出现在她的眼中，小姑娘吓得退后了两步，在苏起身边站稳，她看着面前站着的人，又看看在她身后跟着的侍女，脑中闪过一个模糊的名字，小姑娘急忙跪下，“参见教主。”

    她头低得低低的，生怕面前的女人会突然发怒，好一会儿，都没听到教主的声音，小姑娘小心地抬起头，却见到苏起一动不动地站在她的身边，小姑娘急忙伸出手，拉了拉苏起的衣角，她低声说着：“快跪下呀，这可是教主。”

    苏起看着萧沐笙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地跪了下去，她刚跪下，前边的萧沐笙就走了过来，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萧沐笙蹲下身，笑问：“你叫什么？”

    小姑娘想象中的惩罚没有落下，她愣愣地看着面前的教主，只觉得不可思议，害怕的情绪也不由得收了许多，她磕磕绊绊地说：“我，我叫纪悠悠。”

    “真是个可爱的名字。”萧沐笙笑着点了点头，她捏了下小姑娘圆乎乎的小脸，又忍不住笑了下，“真乖。”

    纪悠悠脸顿时红了起来，他们这些人很少有见到教主的机会，偶尔有时候会听到其他人谈论教主，大多都是背着说的，但这个背着也只是背着那些管理层，当着他们这群孩子的面，他们从来不会有什么收敛。

    教主不是个好人，教主心狠手辣，不要顶撞教主。

    这些是她认知里的事情，纪悠悠一直以为教主是个青面獠牙的怪物，就像是在吵架的爹娘，没吵架的时候好的不得了，一旦吵了架，就互不理人，常常好几天都不说上话，教主的可怕是不光会吵架，吵架了还会杀人。

    很可怕。

    但是，这个教主，看上去一点都不可怕。

    萧沐笙也没有不知道纪悠悠在想什么，她只是拍了拍纪悠悠的脑袋，对她说：“去玩吧。”

    之后便领着侍女往另一边，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苏起一眼。

    【宿主为什么不去搭理林雾灯，反而对一个没有任何戏份的路人甲那么温柔？似乎有点不值当。】

    ‘因为没有必要啊。’

    【？？？宿主忘记了，林雾灯是攻略目标了吗？】

    ‘我说，少点积分只是多攻略几个世界的问题，林雾灯还挺惨的，让她过得好点算了。’

    【宿主还真是……那之前又为什么要接近林雾灯呢？】

    ‘我只是想确认林雾灯是个怎么样的人嘛，其实也没什么的，小姑娘那么惨，再去攻略她，折磨她，多不好。’

    【宿主可以在这个世界陪伴林雾灯到老不是吗？只要你把那些后顾之忧一一斩除。】

    萧沐笙沉默了下，林雾灯代表了她的积分，拿到林雾灯的积分，她的目标又进了一步，可是攻略下这么一个小姑娘的结果是怎么样的，谁都没有她清楚，得到了她的感情，却在得到之后残忍地丢弃，若是一个成年人就好了，若是林雾灯真的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就好了，可偏偏林雾灯不是。

    萧沐笙过不去心里的这一关。

    ‘再说吧。’

    看着萧沐笙走远，两个女孩才走到了一块说起话来，纪悠悠傻傻地笑着，她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开心地说着：“小灯小灯，教主摸我头了，嘿嘿。”

    “娘说晚上我要是幸运能够吃到铜板的话，就可以当少主了，教主会教我武功什么都会教我，我不想去学堂也不会有人逼着我去，我想干什么都可以，想吃什么都可以。”

    “我本来还挺不高兴的，但是教主一点都不坏，好温柔，刚刚摸我头的时候，教主好温柔。”

    苏起看了看萧沐笙走远的背影，又看了看身边纪悠悠开心地不得了的表情，她点了点头，应了声，在纪悠悠蹦跳着往前走的时候，苏起悄悄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很普通的感觉，并没有什么。

    ……

    晚上，魔教内的人团团坐在大殿上，最里头坐着的是魔教教主，还有几个堂主，依次坐下来，他们这群孩子坐在了离大殿最远的角落，而死士堂的人连来都没有来，这里并没有他们的位置。

    原本林雾灯刚来魔教的第一个年头，是在死士堂黑暗的地牢里渡过的，外边燃放着烟火的声音，而她在里面承受着非人的痛苦。

    想到这里，苏起突然觉得手腕有些疼痛，她低头看下去，那苍白的皮下，似乎有什么在蠕动。

    苏起急忙将手放到了桌下，不敢再看。

    今晚是除夕夜，在魔教中，这晚所有人都会和教主一起共进年夜饭，魔教中的人多数是孤儿，有些在魔教里成家立业，有些却是被早早丢弃，之后被魔教给捡了回来，成为了魔教中的一份子，哪怕教主如何，这个魔教便是他们的家。

    每个人对于家都会有一定的归属感。

    今晚有些特例，往年一定会吃的饺子里，放了一个铜板，教主说吃到铜板的人可以向她提一个她不会拒绝的要求。

    话刚放出来的时候，就有人猜测，是不是教主要立少主了。

    因为，教主总是往春和堂那边去。

    每个桌子上都放着几盘饺子，那么多饺子里，只有一个饺子里是有铜板的。

    那个教主为了今晚特意铸造的铜板。

    饺子一上桌，纪悠悠便戳破了几个饺子翻找着铜板，但是戳破了好几盘的饺子都没有找到那个铜板，纪悠悠不禁泄了气。

    坐在另一边的苏起小心地夹着饺子，默默地吃着，可能是上天注定，她才吃了没两个，便吃到了那个包着铜板的饺子，苏起愣了下，她下意识地去看纪悠悠，见她还一脸垂头丧气地趴在桌子上，苏起默默地把饺子里的铜板咬到嘴里，借着擦嘴的动作，悄悄把铜板取了出来，放在自己的手心里面。

    另一端，坐在最前面的萧沐笙将目光投了过来，从饺子上桌后，她就一直盯着苏起的这一桌，包有铜板的那个饺子也是她故意送到了那一桌，送到了苏起的面前的。

    既然想着不再攻略林雾灯了，但怎么样，萧沐笙都想做一个确定。

    这些日子以来，林雾灯虽然过的不是特别好，但也不是特别差，和她同屋住的女孩子爹娘都在为魔教服务，她是典型的魔教子，家庭美满，有父母的宠爱，这样的孩子在一无所有的林雾灯面前，简直是每分每秒都在向林雾灯炫耀自己的幸福。

    林雾灯是很乖，是很好，是很听话，但是她会嫉妒，她会在这种嫉妒的环境中变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像是现在，知道纪悠悠非常想要那枚铜板，却偷偷藏起来不让她发现，萧沐笙并不是想要林雾灯把铜板送给她，而是想要看看林雾灯会怎么面对这份诱惑，是堂堂正正的，亦或者是藏着掖着。

    很显然，结果是另一种。

    萧沐笙突然有些失望，既然林雾灯这么选了，那她也没必要那么愧疚了，毕竟林雾灯不是什么好人，她不要求林雾灯和个圣母一样，但至少堂堂正正是首选。

    真失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