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最热的时候, 封嗣的母亲住院了。
宋之漫想了想某人的醋意,最后还是让梁昭昭接手。
关于封嗣,她一直都抱着很复杂的心态。因为他真的曾在她生命中惊鸿一瞥的出现,她也曾为他心动。但她也真的清楚, 她喜欢的人, 不是他。
以前没有办法拒绝他,那是因为,他甚至连一句正式的表白都没有, 除了十年前的那一次。宋之漫总不可能直愣愣的对着他说:“封嗣我不喜欢你。”
他要是表白了, 她倒好说,直接说自己喜欢的是宋斯南。
可问题的关键就是,他一句话都不说。
正当她为这件事烦恼的时候,梁昭昭就走了进来。
往四周看了看, 见没人注意到她们,八卦兮兮的凑近她, 说:“喂, 你别说, 这封嗣还真是一优质男。”
“嗯。”宋之漫懒洋洋的应道,她一直都知道封嗣是一个很好的人, 谈吐大方、文质彬彬、家教涵养好到了极致。
至少比那谁好了不止八个度。
“放弃这么一个男人,你不觉得可惜吗?”
宋之漫:“……”她无语的看向梁昭昭, “无不无聊啊你,需要我和你哥说一声,让你值班吗?”
一搬出梁亦封, 梁昭昭就惊恐的缩了下身子,“不不不,我很忙我很忙。”她边说边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还用余光观察了下梁亦封,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的,总觉得梁亦封往这边看,她怕的正整个人一缩,躲在椅子里。
目睹了全过程的宋之漫:“……”还是无语。
……
自从封嗣的母亲住院以来,封嗣就总往医院跑。宋之漫有时候查房会遇到他,站在外面看到他和他的母亲,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氛围似乎有些奇怪。
她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正在啃薯片的梁昭昭向她勾了勾手指。
宋之漫好奇的凑过去。
梁昭昭:“我听说封嗣他家特有钱,就那封氏是他家的啊?”
“……”宋之漫很想敲开她的脑袋,看看那里面到底装了什么,明明不是一件事,怎么就被她扯到了一块儿,“你能有重点吗?”
“这就是重点!”梁昭昭说,“有钱人都一样,爱在天上飞。听说封嗣他爸妈在封嗣小时候一年没几天在家的,封嗣还因此得了自闭症好伐?”
自闭症……这三个字着实令宋之漫惊住了。
她抓住梁昭昭的手,“你从哪儿知道的?”
“哎轻点轻点!”
宋之漫放下手,急迫:“你是从哪儿知道的啊?”
“贾医生那儿。”
宋之漫是知道这位“贾医生”的,因为全院上下就这么一位姓贾的医生,当时听到的时候,她和梁昭昭还调侃过这个名字。
而这位贾医生,就是专注儿童自闭症研究的。
她又问:“贾医生怎么知道的?”
梁昭昭咔嚓咔嚓的咬着薯片,含糊不清道:“我在楼梯间听到的,贾医生还是他的主治医生呐!”说完,她浑身一僵,“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我没有违背我的职业道德!”
宋之漫胡乱的点了下头。
她觉得现在自己的脑子乱成一团了。
封嗣、自闭症。
很……不可思议。
可又不像是假的。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
一直到晚上宋斯南出现,依旧如此。
……
宋之漫今晚值班,宋斯南下了班就赶了过来。
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到宋之漫值班的时候,他就过来。
詹言侨嘲笑:“初恋吗,这猴急的?”
宋斯南笑:“你别说,还真是!”
詹言侨:“……”他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苏合欢也过来了,四个人难得齐聚一堂。
宋斯南捋着袖子,嚷嚷着:“打牌打牌一起打牌!”
宋之漫和詹言侨今晚的工作都完成的差不多了,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就和宋斯南一起打牌了。
四个人打的是双扣,两副牌,四个人,对家是一组,很显然,两队情侣之间的智商pk。
苏合欢输的最多,哪怕詹言侨这位奥赛获得者,也没能力挽狂澜。
毕竟宋之漫和宋斯南,可是当年高考的全市第三第四。
苏合欢一直输一直输,最后耍赖把牌一扔,磨着詹言侨说要喝奶茶。
詹言侨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脸,把牌一扔,说了句“我陪她买杯奶茶”就缓缓离去了。
宋斯南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躺在沙发上,看了眼手表,“哟,十一点了啊。”
“嗯,怎么了?”洗牌收拾残局的宋之漫问道。
“饿了没?”
“还好。”
他摸了摸肚子,“我晚上没吃多少,现在有点饿了。”
宋之漫立马说:“我帮你去买点吃的吧?”
“得了。”他按下她的肩,说:“你给我买东西去,你这儿要是突然发生了什么事,可没人负责。我这谈生意可以,上手术台……我爸要是知道非得把我生吞活剥不可。”
宋之漫被他逗笑,摆手:“那你快去吧!”
……
出了办公室,宋斯南拿出手机,找到通话记录,拨了最近通话的那个号码。
“我出来了,你人呢?”
“天台吧,她不去那儿。”
挂了电话,宋斯南就去天台。
他拉开天台的铁门,月光倾泻而下,照的天台上站着的那人影子颀长。
宋斯南拉铁门的声响很大,背对着他的人听到了声音,转了过来。
“好久不见。”
宋斯南走向他,“前几天还见过不是吗,还是说,封总贵人多忘事。”
封嗣微微皱了下眉:“你说话一向都是这样吗,毕竟都十年了。”
他在讽刺他没长大、还像个孩子呐!
宋斯南冷哼了一声,“不及你,十年过去,城府更深。”
“是吗?”封嗣的声音淡淡的,像是掺杂了纯凉月色的温度,“可我宁愿像你。”
因为你才是得到了她的人。
宋斯南说话一向不喜欢绕圈子,此刻也是:“封嗣,你有话就直说吧,叙旧啊讽刺啊这些没必要。”
这就是她喜欢的人。直白、坦诚。
不像自己,所有的事都埋在心里。
封嗣闭眼,好久才睁开,他问:“你们是真的在一起了?”
“嗯。”
“她……应该很开心吧?”他有的时候会绕到她的办公室,她不在,他便想去楼道里抽根烟,可是刚打开门,就听到她嘻嘻笑着的声音。
特别的开心。
宋斯南一听到封嗣说“她”的时候,醋缸子就被打翻了,他不正经道:“开心啊,能不开心吗,找到了我这么好的一个男朋友。”
封嗣失笑,“我说认真的,宋斯南。”
“认真的是吧。”下一秒,他就正色道:“我和她在一起,没有哪一刻觉得不幸福,想来她也是。”
封嗣想,如果和她在一起的人是他,他也会是这样的想法吧。
因为宋之漫,真的是他孤单时刻,出现的最闪亮的一颗星。
从此以后,哪怕经过璀璨星空,他都不屑细看一眼,因为他的眼里,只有那一颗星。
宋斯南的声音再次响起,在这空荡荡的天台回震:“封嗣,我劝你一句,早点收手吧,没意思。我和她,我俩经过这么多事才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了。你看看你这些年做了什么事,打动她了吗?——没有。她根本不屑看你一眼不是吗。你还害的我和她分开这么多年,我告儿你,就这事,她恨死你了。你还追她,有意思吗?——好吧就算你还追她,可她现在和我在一起了,我俩关系名正言顺的很,她爱我爱的也不行,封嗣,你,没、戏、了!”
封嗣听着宋斯南那半真半假,还掺杂着个人情感的话,觉得好笑。
是真的幼稚。
也真的像个流氓,不讲理。
可……却也说的对。
在他们还没在一起的时候,他还可以以朋友的名义关心她,照顾她,每年送她一座“城堡”,可现在呢?宋之漫都有男朋友了,他还能继续下去吗?
——不能。他的教养和他说不可以。
可这句话他和自己说了几百、几千遍了,如果真的有用的话,那他现在就不会出现在这个天台,和她的一生挚爱交谈。
封嗣紧绷着脸,深吸了口气,说:“我知道了。你走吧,让我静静。”
宋斯南:“你确定你知道了?不会是逗我呢吧?”
“逗你的。”
“切,无聊。”
饶是这么说,宋斯南还是转身走了,他不喜欢封嗣,是打心眼里不喜欢。不是因为他喜欢宋之漫,而是他藏得太深,宋斯南这人素来直白,不爱玩那些转弯抹角的东西,所以对封嗣,他喜欢不起来,更遑论这封嗣还妄图从自己身边抢走宋之漫。
简直不能忍好吗!
宋斯南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最后消失。
封嗣突然朝某个地方叫了一个名字:“之漫。”
躲在阴影处的宋之漫浑身一震,却还是走了出来。
“今天算是同学会吗?”他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不算吧。”宋之漫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詹言侨和苏合欢回来之后和她说,他们遇到封嗣了,苏合欢还补充了一句“我怎么感觉宋小四去楼上了,他那电梯是去楼上的吧,他有——”话还没说全,就被詹言侨捂住嘴往外拖。
宋之漫惶惶不安的猜测:宋斯南该不会去找封嗣了吧?
这么一想,她就跑到楼上来。
天台有两个入口,宋之漫特意绕到后面那个门进去。
她没有听到他们全部的对话,只听到最后在宋斯南走后,封嗣那一声长长的叹息。
封嗣笑着说:“这些年的同学聚会,你好像一次都没去过。”
“太忙了。”
“是怕见到我吧。”
“有一点。”宋之漫直白的说。
听得封嗣愣了一下,“你俩还真是一样,说话都这么直白。”
宋之漫没回答,走到他边上,看着高楼下的城市夜景。
万家灯火点燃,璀璨的灯海绚烂夺目。午夜时分,道路上鲜有车辆行驶。整座城市,开始陷入安静沉谧。
封嗣说:“刚刚宋斯南和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没有。”她问,“你们说了什么?”
“他劝我离开你。”
宋之漫一怔,“是……吗?那你呢,你怎么说的?”
“我啊……”他突然偏过头,看向她。
天台上夜风极大,吹得宋之漫没扎的头发漫天飞舞,封嗣缓缓伸手,帮她把面前的头发弄到耳后,却感觉她全身绷紧。
他收回手。
说:“我说,我要放弃你。之漫,我想放弃你了。”这么多年,是时候要告一段落了。
你和他要尘埃落定,而我也要在你人生中谢幕。
“你真的要放弃吗?”
“你不想我放弃吗?”封嗣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睛,期望从她眼里捕捉到一丝的犹豫,然而没有,她果断的摇头,“阿嗣,你值得更好的。”
可是在我心里,你就是更好的。
封嗣忍了忍,没说出口这句话。即便说出来,又能怎么样呢?她不喜欢你啊,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你。
“之漫,你开心吗?和他在一起。”
宋之漫不假思索:“开心,也幸福。”
真残忍,在他心上刺了一刀。
封嗣又问:“你会和他结婚吗?”
“会。”
“你……很爱他?”
“很爱。”
他沉默了。
耳边风声呼啸,他低垂着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到最后,他抬头,朝她露出一个标志性的微笑:“你走吧。”从我的身边走吧,我会一直记得你,在我的心里。
“阿嗣……”
“宋之漫,再见。”未来的宋之漫,再见。
宋之漫定定的看着他,好久之后,喉咙哽咽,她知道他的意思了。声音里带着些微的哭腔:“再见。”
她往门口那边走,就听到身后一声低吼,痛到极致,她想转头回去看,却被他制止:“之漫,别看我,千万别看我。”
千万别回头,如果你回头,我就会私以为你对我还有那么一丝的……爱意。
那我会冲过去,抱住你,死都不放手。
宋之漫站在原地,没动。
封嗣看着她的背影,无声的流着泪。
“之漫,我们两个就这样说再见了吧。”
“嗯。”
“以后你结婚,别请我。”因为我会忍不住冲上前把你抢走,哪怕你多不情愿。
“好。”
“……你走吧。”他深深的阖上眼,无力的倒在地上。
宋之漫的腿像是灌了铅一般的沉重,她一步一步走的极慢,下了三楼,她终于忍不住,在楼道里失声痛哭。
那个白衣少年,曾在她无数个生日时送了她无数个城堡,把她当成公主一样的少年,终于说了放弃。
那个少年,曾在她的生命中闪闪发光。
曾给了她无数的动力和希望。
也曾深情款款和她说“喜欢”。
可她到底……没能爱上他。
她这一生,把爱都给了另一个人。
从此以后,山长水阔,再无他人。
那一晚,封嗣在天台停了很久。
他与月色为邻,抬头看着满天月光。
你们总看到他们为爱坚持十年,可你们有没有看到我呢?我也为爱坚持了十年,她也是我的一生挚爱。
我这一生,爱上她之后还能爱谁?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人了。
再也不会了。
因为不会有人再在他最灰暗的时候出现,哪怕是一个笑就能赶走他的内心阴霾;再也不会有人如她般温柔与善良;再也不会有人,让他有一种冲动。
为爱不顾一切,甚至粉身碎骨。
她是他的公主,永远的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 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