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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风中旧衣
    正巧逢天悦手中捧着床被褥走了进来,陀从枫走过去将被褥接到手里,笑道:“三师兄辛苦。”

    逢天悦道:“哎,我来就成。”

    陀从枫笑道:“不碍事儿的。伺候宝儿习惯啦。”小姑娘也是干惯了活儿,把邢阳从床上赶下来,手脚利索的换上了新被褥。

    邢阳下地的时候还是迷迷糊糊的,站了好一会儿,脑袋里浑浑噩噩,突兀问道:“阿澜呢?”

    “太清峰的小师弟早就回去了。终南紫府十三峰,太清峰独树一帆,上下几位师兄弟都是骨骼惊奇的人物。妙春峰哪里比的?”逢天悦答道:“小师妹真是贤惠。这种事情都做得惯。”

    陀从枫弯着眼睛,软趴趴道:“给邢阳师兄换被褥要比给宝儿换容易多啦。她不愿意动弹,抱着被褥不撒手,每次都要花上好一顿功夫劝呢。”

    逢天悦也笑。邢阳不自觉的看了他几眼。少年脸上的笑容总算不像是讨好了,只是不知为何扭曲的厉害。再看却又无异。

    邢阳揉揉脖子,心想足足九天……身上臭的能养鸟儿了。他正想开口问问哪里能洗澡,身旁逢天悦就转头道:“邢师弟,洗澡水给你备好了。我带你去。小师妹课业还没有做好,师尊等着她呢。”

    陀从枫笑道:“喏,是这样的。得去背书,引气入体要等上一两日。”

    邢阳一愣,点头。逢天悦走起路来还是那副卑躬屈膝的样子,邢阳在他身后,心道:“陀从枫说‘可算是醒了’,引气入体不知道何时能醒?那逢天悦是怎么备好洗澡水的?”

    他心头挂着这点疑惑,随口就问了出来。

    逢天悦飞快扭头看他一眼,又别过头去继续往前走。邢阳以为他不会答了,谁知一段路后少年低沉的声音却忽然响了起来。

    “我……我日日都备上一次。”

    这时候他们走在一座木质的小桥上。逢天悦像是只偷偷摸摸的老鼠,靴子落在木板上没有声音。邢阳跟在他身后,只能听到一个人的脚步声。

    桥下流水游草,无声无息;桥上他恍惚觉得只有自己一人。前方的人影拱着,缩的像只晒干了的虾仁,随时要弯到地上去的样子。

    逢天悦走在他前边,一张脸惶恐扭曲,十根瘦骨嶙峋的手指头死死扣紧在掌心中,声音却依然平稳弱气。“引气入体的时间长短要看天赋。邢师弟为玄灵根,九天实属正常。”

    邢阳了然,问道:“阿澜呢?阿澜用了多长时间?”

    逢天悦顿了一下,道:“一息。”

    邢阳没听到,又问:“什么?”

    “一息。”逢天悦微微叹息一声:“戚小师弟引气入体,只用了短短一息。代鲤师兄是终南紫府出了名的根骨极佳,尚且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戚小师弟真真是……”

    邢阳眉开眼笑,没接话。夸自家孩子的话,当然要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才让人得意。他竖着耳朵等逢天悦继续说,木桥却忽然一震。

    桥那边匆匆跑过来两个人影,邢阳视力好,一眼就看到了是谁。五师兄仰白玉,身后跟着个小少年,两个人的手里抱着一堆新奇玩意儿,拨浪鼓小木马,穿着铜铃的簪子,还有几根裹着糖霜的冰糖葫芦。

    两人到了他们跟前停了停。前不久的尴尬还在,邢阳不想理。仰白玉却不在意,略胖的脸上扬起一个笑容,热情道:“邢师弟醒了?赶紧去洗洗。引气入体好几天,这大热天的,身上怕是难受得紧吧?”

    邢阳抬眼看看僵住的逢天悦,还没想好要不要接话、怎么接话,那边仰白玉就塞到他怀中一根糖葫芦:“人间界刚刚买回来的,新鲜着呢。小师妹呢?在你房间是么?师尊说了要她帮忙看着你……哎,小丫头片子,就得宠着惯着,养成手上的宝贝,哪能做这种粗活?听说还是佛陀宫的小宫主呢,来了妙春峰也不该去做这种事儿。”

    他身后小少年笑嘻嘻的摇摇拨浪鼓,道:“兴许这种小玩意能逗她开心开心。”

    两个人兴奋地满脸红光,几言几语就勾画出了小师妹收到小玩具、啃着糖葫芦的可爱样子。也站不住了,客气了几句就奔着邢阳的房间去了。

    从头至尾,他们都没有看过逢天悦一眼。

    少年耸着肩膀低着头,呆呆傻傻的站在原地。邢阳戳戳他,忍不住安慰道:“没事儿。我理你呢。”

    逢天悦呆呆的转过头来,又是那种乍一看扭曲、再看就正常的笑容:“习惯了。”

    看着一点都不像是习惯了样子。还是伤心的吧?邢阳道:“这种东西习惯做什么?不搭理就不搭理吧,总有愿意搭理你的人。”

    “我、我知道。”逢天悦额头上冒着一点虚汗,结巴道:“人……一看就知道是什么心思。同类更是,伪装不伪装的,一眼就看透了。我真的……”

    他话又没说完。天上呼的落下来一把飞剑,红衣小姑娘昂着脖子,跳下来,挺着胸站到邢阳面前,大声道:“哼!骗子!”

    邢阳:“……你来找从枫?”

    那飞剑在她手中转了几转,变成了把精致的小剑,在陀幼琳手中握着刚好。换了新的剑柄,看着也敞亮。

    小丫头横眉竖眼道:“陀从枫人呢?分到妙春峰就不给我叠被子啦?!让我抓住非得骂她一顿不可!”她挺着小鼻子在空中嗅了嗅,很快锁定了邢阳房间的方向,一跺脚,持着那把小小的剑,也冲着那边跑了过去。

    邢阳摇摇头:“两拨人遇上非得打起来不可。”

    逢天悦搓搓手,结结巴巴的附和了几句。邢阳耐心听完,一抬头,却忽然看见了外面那处方亭的顶,跟那件拴在上边的破衣服。

    又被风吹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