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是那文鸯,仗着上次那图样得了丽昭仪的欢喜,便在尚功局里头趾高气昂起来,崔尚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管,我却是看不惯,来你这处透透气。”
气鼓鼓的说着话,青瓷愤恨的踩了踩脚下的板砖道:“那丽昭仪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明明你的图样比那文鸯的好看多了,偏要留她的!”
“这种东西,大概还是讲究眼缘吧。”将手里的巾帕还给青瓷,苏妹拍了拍自己沾着灰渍的裙裾道:“好了,我送你回尚功局吧,上次尚功给我的银钱,我还要还回去呢。”
“银钱?是那图样的钱吗?”听到苏妹的话,青瓷蹙起眉头道:“那图样你都画完了,虽说丽昭仪没有要,但银钱你收着也不为过啊……”
“青瓷。”好笑的看了一眼青瓷,苏妹无奈摇了摇头。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的脾性,不是你的一分不拿。”拍着宽袖从木栏杆座椅上起身,青瓷嘟嘟囔囔的牵过苏妹的手道:“真是拿你没办法,走吧,去尚功局。”
“嗯,等我一会,我去取一下银钱。”
“我陪你一道吧。”
取完钱,青瓷与苏妹挽着胳膊,一边说话一边往尚功局的方向走去。
两人几日未见,堆了好些话,噼里啪啦的说不干净,直走到尚功局的门口还在絮叨,感情黏腻的紧。
因为明日景帝寿辰,尚功局里头确是忙乱非常,青瓷领着苏妹从一旁小路拐进尚功局,往崔尚功的院子里头走去。
已然入秋,尚功局里头的植物少人打理,枯叶黄败,落木归根。
踩着脚下软绵绵的一层烂叶,苏妹提起裙裾,侧头正与青瓷说着话时,双眸微动,冷不丁的看到一古木后显出的两个身影,那一男一女对立而站,似乎争吵的厉害,皆有些歇斯底里的意味。
“是那文鸯和易帜。”顺着苏妹的目光往古木后看了一眼,青瓷撇了撇嘴道:“狗咬狗,一嘴毛,随他们去。”
“嗯。”苏妹也不想管闲事,轻应了青瓷一声之后便收回了视线,只是她不想惹事,那事却偏要来惹她。
拽着易帜,文鸯气急败坏的直冲到苏妹与青瓷面前,她狰狞着一张涨红脸颊,声音歇斯道:“贱人,你居然这般不要脸!”
“喂,你怎么说话的?嘴巴放干净点,明明是某些人死缠烂打我们家苏妹好吗?”撑着腰肢挡在苏妹身前,青瓷瞪眼对上面前的文鸯。
“我呸!若不是这贱人勾引阿帜,阿帜怎么可能看这贱人一眼!”用力的扯着易帜的胳膊,文鸯扭头看向他道:“阿帜,你自己说,这贱人分明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还装什么矫情,自个儿做的丑事还有脸推给别人了。”
被文鸯硬扯着往苏妹的面前迈了一步,易帜的脸上满是无奈神色,他抬眸看向一脸平静的苏妹,轻咳一声道:“苏妹,我已然与文鸯订了亲事,你我之前再无可能,你还是莫要再来纠缠我了。”
“我何时纠缠过你?”听到易帜的话,苏妹嗤笑一声道:“易大人,人在做,天在看,您这信口谎话说的也是太过了一些吧。”
“呸,我就知道你这贱人不会承认!”抬手指向苏妹,文鸯大口喘着气道:“低门户出来的贱皮子,这信口雌黄,当前一套背后一套的好本事可真是让人开眼。”
“文鸯,我警告你嘴巴放干净一些,别以为我们好欺负!”挺起胸膛狠瞪了文鸯一眼,青瓷沉声道:“现在不动你们,是给你们面子,但若是再诬蔑苏妹,我可不会给你们好果子吃。”
“呵,你一个小小女吏,还真把自个儿当颗蒜了?”轻蔑的斜了一眼青瓷,文鸯双手环胸道:“低门户出来的下贱东西就该归在一块,莫想着野鸡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你……”
“青瓷。”使劲的拉住青瓷丰腴的身子,苏妹踩着脚下软绵绵的烂树叶,声音轻缓道:“不用为这种不必要的事情伤了身子。”
“可是这两只狗都要在咱们头上拉屎了!”侧头看向身旁拽着自己的苏妹,青瓷声音愤恨道:“你性子好忍得住,我可忍不住。”
“哟,还不知道谁是狗呢,你忍不住又如何,下贱低户出来的玩意,我文家你可惹不起。”掰着自己的指尖,文鸯仰头一副高傲模样。
“哼,不过有几个臭钱捐了官位,还真当自个儿是金窝里头飞出来的金凤凰呢。”被苏妹拽着胳膊,青瓷冷哼一声反呛道。
“臭钱也是钱,你想要那臭钱,还没有呢。”轻蔑的看着青瓷,文鸯的脸上显出一抹得意笑容。
“我呸!谁稀罕你那两个臭钱,也就这种人巴结着你。”抬手一指站在文鸯身旁的易帜,青瓷叉腰唾骂道:“狗屁东西。”
“我看你是女子,才不与你计较,青瓷姑娘莫得寸进尺。”听到青瓷的话,易帜眉目一皱,面色有些难看。
“哟,怎么,还想打我啊?来啊,你来啊!”梗着脖子瞪向那易帜,青瓷面色凶狠道:“老娘我长到现在还没怕过谁呢!”
“青瓷,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去找崔尚功吧。”拉住青瓷的胳膊,苏妹面色平静道。
这易帜现下是太子詹士,她们若是与他起冲突,定然不会有好果子吃,再加上上次自个儿气愤之余泼了他一盆井水,这人小肚鸡肠的紧,怕是会想着法子为难人。
“贱人!”听到苏妹的话,文鸯突然冲出,朝着苏妹的方向就抓了过去。
“喂,你干什么呢!”青瓷挡在苏妹面前,用力的推开那疯狂扯着苏妹宽袖的文鸯,身形狼狈。
苏妹被文鸯扯着宽袖,纤细的身子东倒西歪的踉跄着,慌张抬眸之际就见那易帜站在一旁,一副冷眼旁观的模样。
这文鸯如此痛恨自己,中间怕是少不了这人的推波助澜,她之前也真是瞎了眼,竟然会看上这种人。
对上苏妹的视线,易帜面色微敛,上前拉住文鸯的胳膊道:“文鸯,算了吧。”
“为什么要算了,这贱人这次勾引你不成,下次不定还要使什么手段呢!”文鸯气喘吁吁地怒吼着,另一只手紧紧拽住苏妹的宽袖不放。
那宫装很是宽大,苏妹被文鸯一扯,立刻便露出了里头的那件小袄背心,明晃晃的绸缎颜色印入文鸯眼中,让她怔愣了一下之后立刻急喊道:“好啊你个贱人,这布料明明就是尚功局的,你竟然偷窃。”
说罢话,文鸯更加使劲的拽住了苏妹的宽袖,好像是怕人跑了一般。
被文鸯一顶偷窃的大帽子扣下来,苏妹瞬时便蹙起了秀眉,她用力的攥紧文鸯拽在她宽袖上头的手,神情沉稳道:“尚功局里头的碎布料,本来就是归我们随意处置的。”
“可你现下已经不是尚功局的人了,这布料在你身上,就是不行!”扯起唇角,文鸯得意的看向苏妹道:“偷窃可是大罪,我看崔尚功这次如何帮你。”
“这是我给苏妹的,我是尚功局里的女吏,这些碎布料,难道我还处置不得吗?”使劲的扯开文鸯抓在苏妹宽袖上头的手,青瓷牢牢的将苏妹护在身后。
“文鸯,算了吧,人家也不容易。”易帜伸手轻扯了扯文鸯,声音温和道。
“算了?你让我算了,我就偏不算了。”挥开易帜搭在自己胳膊上头的手,文鸯抬眸看向苏妹,眼中显出一抹厉色道:“你是自个儿去找崔尚功请罪,还是让我压着你去?”
“你……”听到文鸯的话,青瓷气噎。
“没事。”轻抚了抚青瓷的手背,苏妹镇定的看向文鸯道:“我现下就与你一道去找崔尚功。”
“好,这可是你说的。”
“苏妹……”拉住苏妹的胳膊,青瓷一脸担忧。
若是放在往常,崔尚功怕是还会偏袒一些苏妹,可是现下这文鸯深受崔尚功重用,苏妹此去肯定是会吃亏的。
“我没事的。”安抚性的拍了拍青瓷的手背,苏妹正欲说话之际,却是突然看到那自不远处小路尽头走来的两人。
“这倒是赶了巧了。”轻蔑的看了一眼苏妹,文鸯提着裙裾往前走了几步与人请安道:“崔尚功。”
“嗯。”崔尚功朝着文鸯微微颔首,然后将身后的男子让出道:“这是渭南郡王府的世子。”
听到崔尚功的话,文鸯那欲告苏妹的话瞬时便憋了回去,她偷眼看了看面前丰神俊朗的渭南郡王世子,羞红着脸赶紧垂首与其请安道:“给世子爷请安。”
“这个东西,你能不能补?”小心翼翼的从宽袖暗袋之中掏出一物,渭南郡王世子神情微敛道:“崔尚功说,你的手很巧。”
“啊……这……”垂眸看了一眼那渭南郡王世子手里头的东西,文鸯的脸上显出一抹难色道:“这荷包,怕是有些年头了吧?”
修长手掌之中的荷包看上去虽陈旧却干净,不难看出,面前之人对手里头的荷包爱护有加,只是再好的荷包,这时间长了难免抽丝,绸缎上头的颜色也会逐渐黯淡下去,而且这荷包一看就不是手艺精巧之人所制,边角勾线缺失不说,针脚也不缜密,若是缝补起来,怕是要费大工夫。
“奴婢愿意一试。”小心翼翼的接过那渭南郡王世子手里头的荷包,文鸯心中激荡。
“嗯。”渭南郡王世子轻应一声,看着那荷包的视线眷恋而惆怅。
“崔尚功,奴婢有一事想与您说。”捧着手里的荷包,文鸯侧身走到崔尚功身旁,轻声耳语的转头正欲指认苏妹时,却是发现自己身后的苏妹早已不知去向,只余一个使劲拽着易帜的青瓷强硬的犟在那处。
可恶的贱人!她以为能逃得过去吗?
卷着秋瑟冷风的南宫里,苏妹一路疾奔,最后气喘吁吁地瘫软在却非殿门口,整个人紧紧蜷缩成一团。
“哭了?”周旻晟缓步迈出却非殿,一把按住苏妹的额角,看着她泛红的眼角嗤笑一声道:“真是可怜的小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