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下了一整夜,到了第二天也没有停,简直就是直着瓢泼一样,直直的从天上倒了下来,气势一直都是恢宏磅礴。苏郡格一夜辗转反侧,迷迷糊糊睡着了,一个电闪雷鸣又醒了,而后便又昏昏睡去,如此反复几次,她被自己折腾的也有些吃不消了。干脆起床,一看时间,还不到六点。头脑晕晕的,肚子也有些饿。苏郡格睡不好,也连累了云嫂一夜未曾安眠,见她起身便也索性起床准备早饭去了。
苏郡格早饭还未动筷,就见薛鹏捷和孙夫明一起冒雨回来。
早饭头一回这么正式也这么热闹。一场暴雨将头几天的燥热与战场上的失意全然洗刷干净,虽然被淋湿的滋味并不好受,到那种畅快淋漓的感觉也妙不可言,好歹
是凉快下来了。苏郡格又将昨天下午接托娅回来的事情给薛鹏捷详述了一遍,薛鹏捷倒是十分爽快,没多说什么,只交代了几句让人看好他俩,别出了吃里扒外的事,也就默许了苏郡格的做法。
早饭结束,两个人都各自回房补觉,只待雨过天晴,还有场恶战。
苏郡格却没有闲着,她又往托娅那边去了一趟,因为有些事还需弄个明白。才刚刚迈进后院,就有个士兵跑来,敬了个军礼:“报告大小姐,这是最近几天从上海那边发过来的电报,请大小姐过目。”
看了一眼士兵呈过来的那一叠纸张,苏郡格叹了一口气,冷冷回了一句,“我知道了,回电四个字——一切安好。”
“那这些电报……”士兵不解。
“烧了。”苏郡格头也不回的走掉。
之前的几封电报她也都接到了,除了担心就是问询,内容单调且乏味。她哪有这个闲情给他一封一封的回电。但是她不知道的是齐昱这回的电报内容有了新意,他要来北平了,彼时,她不知道的,他也不知道,她的人早已在前线。
苏郡格来看望托娅时,她正忙着给吉布喂饭,而从吉布那吃一口咳三咳的情况来看,这个皮肤黝黑的汉子病的真的很严重。
今天的托娅与那天相比完全可以用判若两人来形容。编了两条麻花辫子,梳着梳着垂在额前的整齐刘海,一身白底碎蓝花的丫鬟装,短袖偏襟的盘扣上衣,滚边齐脚面的长裤,还有一双浅口绣芙蓉花样旳平底布鞋。衬的她异常精神,托娅长相算不上有多么的异常美丽,但确实讨喜,也耐看,皮肤不像汉族女子那样白皙,麦色里透着些绯红,草原儿女特有的健康与结实,五官并不精致,唯有那双眼睛大大的,睫毛浓密飞长,还透着些许灵气,嘴唇厚实,笑起来时一对酒窝挂在两颊,甚是可爱。
见苏郡格来了,托娅便赶紧让座,倒茶,绝对出自内心的感恩戴德,吉布无法起身,就半躺在床上给苏郡格行礼。
客套的话也没有多说就直奔主题了,苏郡格来就是问他们关于恪仑王爷投靠东北军的事。
托娅面露难色,“其实也怨不得我阿爸,是……”
“是什么?”苏郡格逼问。
“苏大帅一直都在克扣我们的粮饷,还总是增加牧人的钱税,马匹,阿爸实在迫不得已。这才……”
苏郡格一愣,这样的事实几分真伪,她不好说。
“大小姐,我们每个月要上缴的钱粮马匹都在增加,草原上小马驹还没有长成个子,就被送到县府里。又加上今年春上就开始大旱,草原上草都枯死了,牛羊也都生病,没有什么可以去换粮食。是章显昌答应给我们钱粮,阿爸才去投靠他的。”托娅说着说着开始哽咽起来。
“你们几个蒙古旗归哪个县管?”苏郡格问题听起来有些突兀。
“陶丰县。”托娅抽泣着依偎在吉布身边,好一对苦命鸳鸯。
“我知道了。你们安心在这里待着,吉布好好养伤,不要随便走动,有什么需要就告诉云嫂。”苏郡格认真交代。
陶丰县,县长包照勋,听说是前清的进士,祖上还出过状元。还听说他到如今还留着清朝的长辫子,成天摇头晃脑的之乎者也。不过就是因为肚子里确实有些墨水,在陶丰县的声望也高,这才做了县长。苏郡格琢磨着是该会会这个前清遗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