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郡格明眼看着白琳的故作镇定,谎话虽然编的也算圆满,但是那眼神里的各种忧虑仍旧是隐藏不住的,直到苏淳严睡了,苏郡格这才把云嫂叫到了身边,问她晚饭时候接的是哪里的电话。
“是邮电局的。”云嫂早就已经被白琳和傅含秋给叮嘱过了,说是邮电局的,再问就说是要给检修线路。
“知道了,你去睡吧。晚安。”苏郡格目光掠过云嫂的眼神,那种微微的闪躲,显然是内有隐情,如果是有邮电局的,有什么电报邮件,也不需要白琳接电话,是什么内容应该比较重要,白琳当着大家的面儿,不能直言。
苏郡格当然不会为难云嫂,直接让她走人了。
要瞒住自己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是不是与齐昱有关,还是林嫣?
应该不会,如果和林嫣有关,后面的话题应该会绕开林嫣,那就一定是齐昱了,最近他好久没有写信给自己,没有给自己电报了,难道……
想也不敢想,苏郡格安慰自己不要总是自己吓自己,毕竟那边沪升银行刚刚开业,要忙的事情很多,齐昱顾不过来是应该的。
既然他没有时间发电报,没有时间写信,那自己就主动一些吧。
台灯下,展开一张干净的白纸,苏郡格执笔坐下,可是却不知道该写点什么了,更不知道从何写起。
最后把玩着钢笔竟然冥思苦想的头疼,原来那个时候写小说都没有觉得这么困难呢!苏郡格自己都想笑话自己的无聊了。
好半天了,才落下几个字,“明煊,见字如晤……”
又觉得实在是过于平淡,官腔,形式,终究还是写不下去,心里莫名的空虚,还有些没着没落的慌乱。
今天大约也是太高兴了,怎么都停不下来这样的兴奋,躺在床上也好半天睡不着,翻来覆去,最后还是起身拿过笔来,给他写信。
“你有没有睡着?美国和上海是有时差的,你那边现在是不是白天?我也想睡觉,可是,睡不着,有些担心你,可是想着你应该比较忙吧。白举巽在银行忙的怎么样了?是不是一切顺利?
有好多话想问,一时间却不知道先问哪个了,你不许嫌烦。
父亲已经跟我们会合了,这样大家之间有个照应,他恢复的很好,不用担心。孩子都挺好的,现在还是不能感觉到他们,我也在想是男的还是女的,或者,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多好……”
满脸的微笑,浅浅的咬住笔杆,身为一个母亲对未来充满了各种美好的憧憬,想一句,写一句,不管什么语法豆句,不管什么遣词造句,她最直接的各种想法都这么真实的写在纸上,相信他能看得懂,他能明白自己的所有心思。
美国的暴雪,北京的中雪,上海的小雪,今年的冬天雨雪格外的多,气温格外的低,天气格外的阴沉。
白举巽此刻正在齐昱的会客厅焦急的等待,沪军的钱粮他们沪升银行亦是有份参与。现在开战,拼的也就是钱粮了。
齐昱把他找来,却怎么都抽不开身来见他,想着是商量让沪升银行里
提钱,毕竟要打仗了。
可是,白举巽也是为难,都知道前线打了起来,民众们纷纷到银行里兑换银元金条,再这样换下去,别说是沪升银行,就算是上海的所有银行票号都要空了。
出师不利,真乃大忌。几个董事商量来,商量去也没有定下一个主意,齐昱这边催得又紧,没有办法白举巽只能亲自跑来给他解释,主要还想着靠着几分白琳的薄面,看看是不是能有个妥善的解决办法。
而这边齐昱正好也要找他,明央吾就和白举巽一起来了沪军军部。眼看着进进出出的人员,那种严正以待的架势,只觉得自己是个闲杂人等。
“两位,少帅有请。”邵震亲自出来迎接。
“谢邵副官。”
两个人三两步并做一步,就往办公室里面赶。心里都在打鼓,到底该怎么给齐昱交代,这话该怎么说,真的是个问题。
看到齐昱的时候,他正埋首作战图之间,听到脚步声才抬眼看着白举巽和明央吾,表情倒是比想象中的轻松很多,应该也是知道这其中的艰难了。
“少帅。”
“请坐。”
想过千言万语,可是一时之间却还是绊住了嘴,不知打从何说起,明央吾和白举巽同时变了结巴。
“我知道二位的意思,也明白这其中的艰难,不过,还是一句话,说什么都要撑过这个年关。”齐昱目光中的那种坚定,紧紧盯着这两位,要得就是一个回应,而且是肯定的回应。
“这……”明央吾跟了齐家三代人,自然是多少要熟悉很多,在齐昱的面前说话也是有些分量的,他都犹豫着,更何况是白举巽。
“有什么问题?”
“现在确实提不出那么多钱来,如果不先紧着民众兑换,恐怕上海城内里就要乱,这样少帅就要腹背受敌了。一面大跟皖军作战,一面还要担心着城内的经济,实在是不妥啊。”
明央吾的话确实分析到位,齐昱一阵沉默,端起咖啡来,咂摸了一口,眼神迷离,透露出来的算计,叫人琢磨不定。
“其他几个董事的意思也是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甚至有人要撤资。”
撤资?
齐昱冷笑,这三家里最想撤资的应该就是林承了,这个时候落井下石,真是有恰当好处。
“你们还有什么别的想法?”
“要不然就是发行债券,我和明老先生商量了一下,觉得这样比较稳妥。”
发行债券,说白了就感觉是沪军没有这个钱去打仗一样,如此一来岂不是更加让民众们变得人心惶惶?
其实宋建章也算不得什么人物,不过就是脑子一热,也不知道是谁许了他什么好处了,就又跟着别人当枪使了。
好在饶印刚不是个草包,而且早就受够宋建章的没脑子,再加上这回齐昱的政策远交近攻,一看出来宋建章要找麻烦,齐昱就先一步与饶印刚结盟,互不侵犯即可。
以前就吃过宋建章的亏,谁都不傻,饶印刚在宋建章和齐昱之间当然选择有脑子的那个。
齐昱觉得最困难的不是这个仗怎么打,而是,年关就在眼前,整个上海该怎么稳定。最关键的还是,沪升银行初初建立就要面对这样大的挑战,着实叫人捏了一把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