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做不出来,就要滚出汴梁,终生不得回来?
辛羸咧着嘴笑了:“左卫将军这赌注不公啊,某输了,便终生不可回汴梁,而王诜你输了,就只需轻飘飘的道个歉?!”
“那你想如何?”王诜满脸笑容,辛羸越是如此斤斤计较,就越说明,辛羸这是黔驴技穷,根本做不出与秋有关的诗词来了!
辛羸淡淡一笑:“不如都一样吧,我输了滚出汴梁,终生不得回来,你输了,也如此,如何?!”
王诜脸皮微微一抖,大宋的进身之阶可全在汴梁了,这就如同大唐的进身之阶在长安一样,一旦终生不得回来,那就代表这一辈子与仕途无缘了,若是不能从仕,王家就真的要完了。
虽然,王诜觉得自己绝对不可能会输,在他心里,辛十一绝无可能七步成诗,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随着王诜沉默下来,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正在此时,大概是老了,没那么多锋芒了,一旁的欧阳修开口调解起来:“换个赌注吧!本就是文会,何苦非要闹出生死来?”
辛羸微微皱眉,没有多说。
王诜松了一口气,道:“不如就以各自身家为赌注吧,另加输者道歉。”
身家?辛羸有些疑惑,他身家可几乎为零啊……
正在此时,辛羸便听见王诜接着道:“我以这西园为注,我若输了,西园房契地契奉上,而辛十一则以河东三千亩良田为注,输了将地契奉上。辛十一,你以为如何?!”
原来是惦记上了被大房霸占的那三千亩良田啊。
可是,我会输么?
辛羸淡淡一笑:“西园不够,加上你王家小牛山山北八百亩良田!”
王诜咬了咬牙:“好,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两人相互击掌为誓。
王诜得意的笑了起来:“说这番话的功夫,怕是不止能走七步了,十一郎,以秋为题,一诗一词,如何?!”
辛羸微微一笑,这一会儿的功夫,他可不止再扯皮,也飞速的回忆了以前背过的诗文,不就是以秋为题的一诗一词么?
给他表现的机会越多,他能得到的名望就越高!
“好!”
痛快的答应下来,辛羸缓步走动起来,他在挑选,想从记忆中挑选出最适合这个时候的诗词来。
一步,两步……七步。
七步之后,辛羸原地站定,嘴角浮现出一抹自信的笑容。
“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
前两句一出,众人眼睛便是微微一亮,自古以来,写秋者多是伤悲愁苦,而这两句却是道出了一种豪迈来,离别且豪迈,战国燕赵的慷慨悲歌……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还沉浸在那种豪迈的离别情绪中的众人,陡然呆住。
豪迈一转眼变成默默温情……这温情之中更是蕴含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尤其欧阳修,整个人猛的站直了身子,一遍又一遍的轻声念叨起来:“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化作春泥更护花……”
张载陡然起身,满脸不可思议:“今日始知诗词亦有道矣!”
沈括仔细咀嚼着这首诗,满脸通红:“十一郎大才,十一郎大志向!”
张琳满脸懵逼:“我也觉得这诗好,可却只是懵懂,谁来解析一二?!”
辛羸微微一笑,觉得张琳这人不错,帮了他进内院,便一直有意无意的在帮自己,不像其他人,说是记下了恩情,可转眼就跟忘干净了一样……
“苏学士在此,自当由苏学士来评析!”有人起哄。
苏轼也不在意,只是淡淡一笑,一手背在身后,道:“此诗,亮点在于后两句,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指的便是落花纷纷绝不是无情飘洒,等到落花化作春泥后,还能愿培育出更多新花。象征着为了天下大事,还愿意用尽余生效力。只不过,此诗由十一郎作出,前两句倒是显得突兀了一些,毕竟,此时并无离别,十一郎也没有要骑马离开。不过,以春写秋,未免有些晦涩艰难,能如此,亦是好诗!”
辛羸一阵尴尬,的确,很多诗是没法照抄的,真要照抄的话,很容易出现不合理的地方……
欧阳修突然开怀大笑:“确是难得一见的好诗,十一郎,此诗何名?!”
“己……”原诗乃是龚自珍的已亥杂诗,辛羸差点就脱口而出。
微微一顿,辛羸笑道:“诗名——二月初二于西园赠欧阳公!”
欧阳修双目陡然爆发出一阵精光,身子微微有些颤抖,他这一生,为了大宋付出了太多太多,而在此时,收到辛羸这么一首仿佛对他一腔热血肯定的诗,实在是快慰平生!
“好好好!”欧阳修连说三个好字,眼眶微微有些泛红。
苏轼连忙伸手扶着欧阳修:“欧阳公,且慢些。”
王诜不干了,辛十一怎么可能真的七步成诗?而且这所成之诗,分明就入了欧阳公之心,这样怎么可以?!
不行,绝不能再如此了!
“辛十一,还有一首以秋为题的词呢!若做不出来,依然算你输!”
辛羸微微一笑,他早就准备好了,那是他本家先祖或者后辈辛弃疾的词……虽然那首词,由他此时作出来依然显得不合适,可王诜让他春天写秋,这就是诗词有些不合适的最好的借口啊!
眼见辛羸似乎张口就要来一首词儿,王诜怕了。
急中生智,王诜陡然开口:“辛十一,春秋相对,你未必就没有提前准备秋诗秋词!”
辛羸眉头微微一皱,这北宋第一人渣……
还不等辛羸开口,欧阳修眉头一皱,有些不满的开口了:“晋卿,何故如此?若真是别人代做的诗词,你自己想想,若你能作出这般惊艳的诗词,又何须因为些许阿堵物便将诗词送出呢?这等可以成就莫大文名的诗词,谁舍得成就别人?”
是啊,若是有人能做出这般惊艳的诗词,随便去一个文会便能获得偌大的文名,何至于将诗文卖于别人去作假呢?!
场中众人这般想着,看向王诜的目光已经有所变化。
王诜微微一寒,他知道自己又干了一件蠢事,可事已至此,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欧阳公所言有理,可我说的也并不是没有可能!这秋词的确有可能是他辛十一提前准备的,若想让我服输,那就临时换题,以梅花为题,做一首词!”
“凭什么?”沈括第一个吼了出来,怒气冲冲的瞪着王诜,亏他之前还以为王诜是如何的厉害呢,岂料见面不如闻名!
王诜脖子一耿:“若不然,赌注就取消!”
辛羸笑了,他缓缓的向前走出一步。
王诜脸色一白,猛的往后退出一步:“辛十一,大家都是斯文人,君子动口……不动手……”
辛羸一阵无语:“不动手,我答应了,以梅花为题,做词!”
话音落下,辛羸便向着小木桥走去,木桥边缘恰好有一株梅花。
“卜算子,咏梅。”
“酒来!”辛羸念完了词牌名,便大叫起来。
众人一愣,随后莞尔一笑。
沈括迅速提酒递上。
“驿外断桥边。”
“寂寞开无主。”
“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一句诗来一口酒,辛羸满脸放荡不羁,眼神中有着些许落寞,可惜,整个北宋都不会有人懂他的这种落寞。
词毕,场内众人一片呆滞。
沈括无语:“十一郎,连续三次七步成诗,三首都是可以流传千古的诗句啊!佩服,佩服!”
“好一个只有香如故!”欧阳修朗声赞叹,这首诗又一次戳中了他的G点,他这一生,与范仲淹一起主持庆历新政,数起数落,到后来改革文风,不知受到多少人的嫉妒嘲讽……
大苏小苏满脸感慨,张载看向辛羸的眼神已经变成了由衷的欣赏!
辛羸抬头,醉醺醺的看着王诜:“晋卿兄,可心服了?”
王诜脸色一阵急剧变换,怎么可能!
猛然想到要输掉西园和小牛山八百亩良田,王诜内心一阵剧痛。
王家虽然是开国功臣,可惜是武将,被太祖赵匡胤杯酒释兵权之后,王家在这百多年间已经落没,八百亩良田一旦输了,真的会伤筋动骨的!
王诜输不起了!
“不,不可能,肯定是你提前准备好的!这不算。除非,辛十一你再来一首,再来一首以菊为题的诗词!”
“王诜,你怎能如此厚颜无耻?!”周永怒骂起来。
“简直无耻至极!”
“妈的,所有题目都是你自己出的,最后还怪十一郎提前准备,当真是笑话!”
书生们群起怒骂。
王诜陡然哈哈大笑起来:“可笑,可笑,辛十一剽窃抄袭不无耻,我就无耻?!”
“王诜,我操你姥姥,你这颠倒黑白的能力,我周永自愧不如!弗如远甚!!!”
辛羸一步一摇晃的朝着王诜走过去,轻声道:“输不起就说输不起,我不缺你那点身家!”
说着,辛羸弯下腰,捡起了地面的一块碎砖头,起身,对着王诜的脑门,用力敲出去。
“砰”的一声闷响,王诜伸手指着辛羸,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十一郎,你作甚?”张载高喝起来,并迅速冲过来。
辛羸呵呵一笑,随手举起酒瓶,灌了一大口,看着软绵绵倒地的王诜,高声道:“子曰:打人用砖乎?不亦乐乎……”
“十一郎醉了……”沈括周永张琳迅速拦下怒气冲冲的张载。
苏轼摇摇头,道:“先送左卫将军去医馆,存中带着十一郎去休息一下。其余诸事,等十一郎酒醒后再说!”
张载回头,满脸不可思议。
却见欧阳修轻笑:“就按子瞻说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