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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与张载辩(下)
    “十一郎?你还有何话可说?!”张载静静的看着辛羸,不急不缓的问道。

    辛羸淡淡一笑:“对,柳三变为青楼女子写新词,的确有引发民众家破人亡的可能,但它同时也能增加国库收入,促进民生发展,子厚先生又怎么可以因其弊而掩其功呢?”

    听到辛羸这话,场中众人表现各不相同,如欧阳修这等理性的人,则是在思考,而如同欧阳静那般感性的人,却是觉得不喜。

    张载瞥了辛羸一眼,义正言辞的道:“孟子有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依十一郎你所说,柳三变写新词,为国增收,而害黎民,是为误国,误国者,何功之有?!”

    司马光点头道:“却是如此,民为国家根本。误民者,即为误国!”

    辛羸也不恼:“民的确为国家根本,可是,孟子的民,指代的是整个民众,而不是某一人或者某一些人。只要从根本上是利于大多数百姓的,便是利国利民!有些时候,做事,总得有所牺牲!”

    “胡言乱语!”张载猛的一甩袖子,转身便走。

    司马光更是一阵气急:“总有牺牲,那为何不牺牲十一郎你?!”

    辛羸直接无视了司马光,麻痹,这个问题很难回答的好不好?

    苏轼满脸无奈,此时此刻,他也不好再劝说张载留下了,只得朝着辛羸使眼色。

    “哈哈哈!”辛羸陡然大笑起来:“张子厚,你也不过一空谈误国之人罢了!”

    张载猛的回头:“辛十一,你说什么?!”

    辛羸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我说,你张子厚也不过是一空谈误国之辈!”

    “你……”张载一阵气急。

    “十一郎,你这是……”苏轼满脸不可置信,虽然从西园的时候,他就知道辛羸是一不小心就要搞出事儿的人,可也没想过会发生眼前的事啊!

    这毕竟是文人辩论啊!

    欧阳静也是满脸不可思议,小嘴儿张得大大的,只觉得这个十一叔太过……霸气。

    辛羸冷冷的看着张载:“怎么?子厚兄以为不是?!”

    “某如何就是了?!”张载脸色都快涨红了。

    辛羸摇了摇头:“柳三变所作所为,便是有着害民的可能,但好歹,他还做了些实事,而你呢?每日研读经义,开口孟子闭口荀子。于生民又有何用?!”

    张载微微一愣,反驳道:“诸子经义,乃是为人之本,不通经义,如何能治世?况且,诸子所言,本就无错,乃是我辈圭臬!”

    辛羸笑了,步步紧逼:“孟子在世时,也未曾能治一国,荀子在世时,也是名气大过天,却没做过几分实事,以他们为圭臬?!”

    辛羸根本就不给张载说话的机会,接着道:“我只知道,本朝开国宰相赵韩王赵普半部论语治天下,可见,诸子经义或可为学问,治世却未必需要!而子厚先生,空谈经义,如何不是空谈误国?!”

    张载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辛十一,竖子!”

    辛羸眼神一冷:“我竖子?张载,你未免太不知好歹,从西园初见,辛某就未曾得罪你,你却从那时候就处处针对辛某,为何?!”

    张载淡然开口:“一介摆弄小词儿自以为是的黄毛小子,某,瞧不上!”

    “那子瞻兄不曾写词?欧阳相公不曾写词?”辛羸简直无语,尤其欧阳修,不止写词,还写艳词,所谓艳词,差不多就是把hs小说用词的模式表现出来的模样。。。

    张载铁青着脸:“欧阳公与苏子瞻,虽然写词,却也著文章、明经义,而你辛十一呢?”

    辛羸真心觉得好笑了,什么几把大儒,简直就是个傻缺!

    “谁说我辛羸就不会做文章,就不懂经义了?!”

    “呵,你懂经义?”张载不屑一顾。

    辛羸淡然笑到:“余愚钝,观诸子经义,只明白了儒家自先秦以来,便是自家在那儿搬弄是非,无非搏名而已,孟子性善,于是荀子就性恶,可在我看来,无非是心而已,所谓心外无物,心外无事,心外无理,心即是理!”

    辛羸淡然的笑着,就不信拿着三百年后王守仁的心学还玩不过你!

    当然,朱熹的那一套肯定也可以,但问题是,朱熹那一套太容易被曲解了,一旦被曲解,中华又会开始禁锢思想。

    这是辛羸不愿意看到的。

    而且,朱熹那一套在宋代其实是根本就没有半点市场的,真正风靡起来,是元代开始的。

    前世辛羸便查过朱熹的资料,其资料中记载的就是,朱熹刚刚提出那一套存天理灭人欲的理论,立马就被整个儒家攻击,当时的皇帝也觉得这人在发疯,于是,朱熹就一路被贬官,一直被贬到死。

    北宋跟南宋的政治形态没多大差别,辛羸可不想复制朱熹的惨淡人生。

    苏轼满脸惊讶:“十一郎也研习佛学么?你这番言论,倒是颇有些禅宗仁者心动的意境。”

    欧阳修拍案而起:“好一个心即理也!”

    司马光呐呐不言,神情早已呆滞。

    曾巩轻叹:“凭此一言,十一郎便可为儒学宗师,若再砥砺二十载,必然可成为如同恩师一般的天下文宗!”

    宇文柔娘和欧阳静却是有听没有懂,什么心外无物,心外无事,心外无理?!

    不过曾巩所说的文宗她们却是知道的,所以,并不妨碍她们对辛羸投去一种不明觉厉的眼神。

    王师约则满是赞赏的看了辛羸一眼,继续一言不发,在旁边打酱油。

    张载满脸铁青,却一时找不到辩驳的话来。

    心外无物,心外无事,心外无理,乍一听可能觉得天方夜谭,可仔细思索,却只能惊为天人!

    看到现场这气氛,苏东坡笑着起身:“子厚兄,你就是太过刚愎自用,我早就与你说过,十一郎未必就只会诗词。”

    话音落下,苏东坡还不忘对着辛羸使眼色。

    辛羸无奈摇头,苏东坡这人做朋友绝对是首选啊,都这种时候了,还在打算让自己跟张载化干戈为玉帛。

    辛羸笑了笑:“子厚先生,是小子年少气盛了,还请先生勿怪!”

    张载脸色稍稍恢复了些:“罢,罢,不是十一郎的错,是张某死读书了,孔夫子本就说过,为学万不可‘意必固我’,是张某枉读了这许多书。”

    所谓‘意必固我’出自《论语·子罕第九》“子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

    毋意的意思是不能靠主观凭空猜测,毋必则是不能绝对肯定某事,毋固即不能拘泥固执,毋我则是不能自以为是。

    张载恰好四点都犯了。

    欧阳修轻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张载点头,继而却是转向辛羸:“十一郎,张某有错,还请罚之!”

    闻言,辛羸一阵错愕,被自己这般伤了自尊,损了面子,还能如此坦荡的认错请罚?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大儒风范,真正的坦坦荡荡的君子!

    丝毫不像朱熹那种败类,私德有亏,甚至于跟他媳**!

    辛羸轻笑:“宠辱不惊,有错既改,子厚兄高风亮节,辛十一佩服!”

    说道这儿,辛羸四下看去,看见酒樽在苏轼旁边,便笑道:“子瞻兄,且为子厚兄斟酒三樽,就权当惩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