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原名周不言。少林俗家弟子,因夜入藏经阁偷盗武功秘籍被发现,而被少林寺除名,并下帖追拿。”念道这里,徐如意抬眼看了看周安:“藏经阁你也能偷,本事倒是不小。你的腿法还有掌法就是那个时候偷的?”
“是。”
“什么名堂?”
“掌法叫一拍两散掌,腿法叫如影随形腿,都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武功。”
“嗯。”徐如意点点头,又接着念道:“机缘巧合加入秦岭狼盗,其后履历奇功,深得狼王看重,被提拔为三大狼主之一。三年后又因勾引狼盗小妾被狼盗这么三天三夜,还被阉了。”
“我是被陷害的。”虽然身受重伤,但周安还是挣扎道。
“少林童子功不能破身,你自然是冤枉的。但谁在乎?”嗤笑一声,徐如意又念道:“逃离秦岭后流落街头,巧遇出外办事的郑志忠,得其怜悯,施以救治才捡回一条性命。你感念其恩德,自愿签下卖身契,投入郑家,为其贴身护卫。”
“你这一生活的可真是精彩啊,就算是现在死了也是值得了吧。”轻轻一笑,徐如意将手上的宣纸放在桌上。
“是公子告诉你的吧?”周安躺在床上,歪着脑袋看着徐如意:“他现在怎么样了?”
“别这么看我,我可没把他怎么样。”徐如意摆摆手:“黑猫的刀子还没碰到他,他就喊的要死要活的,咱家问什么他就招什么,招完了还想招,只是咱家不想听了而已。”
周安淡然道:“你将我捡了回来,说明你不想杀我,虽然我不知道我还有什么用处,但我答应你,只求你能。。。”
“放过那个姓郑的软蛋?”徐如意接道。
“是。”
徐如意偏着头想了想,幽幽开口道:“其实一开始把你捡回来就是想套出你的功夫而已,少林七十二绝技咱家虽然没学,但也看过四五十本,偏偏你的那套掌法和腿法没有看过,出于好奇而已。
不过之前听那姓郑的说了一通,咱家觉得你这人还是蛮有意思的。敢闯藏经阁,说明你有胆识;能在强盗窝里爬上高位,说明你有能力有手腕;最后为了恩情,能在郑家为奴二十三年,说明你忠义。
反正你也是个太监,加入我东厂如何?咱家手下赏善司还缺个司主,你来试试?”
见周安似乎有些犹豫,徐如意又道:“权势财富什么的咱家也不用多说,你日后自有体会。但在这眼下,只要你点点头,加入咱家的东厂,咱家就把那郑善如当个屁给放了,怎么样?郑志忠可就这么一个儿子,不用咱家提醒你吧?”
沉默片刻,周安费力的点点头:“我答应你。”
“有你这句话就行了。”徐如意点点头站起身来:“既然进了我东厂,以后也就不用再躲藏什么。少林也好,狼盗也罢,在我东厂面前还算不得什么。以后你还叫周不言好了,比周安好听。
好好养伤,你的卖身契咱家已经给你撕了,回头会给你补一份良民户籍,虽然估计你也不会太在意,但有一个总比没有强不是?”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所有与会试有牵涉的官员都被东厂和抓紧了诏狱之中,定下了一个胡惟庸余党的罪名。
朱元璋朱笔一勾,戴毅无罪,刘三吾全家发配边塞充军。除此二人以外,其他人悉数斩首。
罪名与会试毫无牵连,但实际原因谁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经历了蓝玉和傅友德的事情之后,朱元璋行事愈发的肆无忌惮起来。
三月二十九,朱元璋下旨愿丁丑科会试榜单作废,并新发一榜,其中录取六十二人,尽为北方士子。
史称南北榜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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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城外十里亭
周不言与郑志忠相对无言,郑善如站在一旁讷讷不语。
“决定留在东厂了?”
“是。”周不言点头道:“我留在东厂,是他们放公子离开的条件。”
冷冷的瞥了自己的儿子一眼,郑志忠苦笑道:“事情的经过我都问明白了,不怪你,都是这个孽畜被他那个娘给惯坏了。
其实一开始你决定留在我郑家,我就知道,你不光是为了报恩,还想借我郑家的势力找狼盗他们报仇。
可惜我在郑家也算不得什么重要的人物,试着为你说了几次,但都被老太君驳回了。如今你能受到那东厂厂公的看重,当上赏善司的司主,怎么看都是一件好事。
你也别想太多,哪怕是救命之恩,二十三年也该还完了。”
“老爷,”周不言恭声道:“滴水之恩,需当涌泉相报。我周不言不是什么好人,但这点儿道理还是懂得。老爷放心,我周不言一生都会念着老爷的救命之恩。”
和善一笑,郑志忠点头道:“行了,多了也不说了。你现在是东厂的司主了,想来也有许多公事要办,我父子二人也早些天晚了却是不好投宿。”
青布篷的马车,渐渐远去。【】两行浅浅的车辙留在地上。风一吹,也渐渐的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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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榜单上全是南方举子的时候,北方举子去敲了登闻鼓。如今榜单上全是北方的举子了,怎么南方的举子就这么老实,一声也不吭?”
对于夜雨泽的问题,徐如意没有回答,倒是一旁的解缙开口解释了起来:“读书人,骨子里透着一股子賎。没见血的时候一个个视死如归,为民请命的样子。等真要见了血,立马就老实了。这也就是老百姓说的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也不能这么说。”徐如意摇头道:“崖山一役那十万蹈海的儒生不是假的。读书人的气节并不都是虚妄,只是皇上杀伐太盛,威压天地,让那些读书人少了一些天真,多了一些现实。”
看着押送刘三吾一家的囚车缓缓驶过,夜雨泽也不无感慨的叹道:“天下若是多些天真的人,或许就不需要咱们这些脏人的存在了。”
“同情?可怜?”徐如意摇头道:“记好了,咱们东厂做的是杀人救天下的事情,想要救人救天下的,自己把头剃了出家当和尚去吧。”
二楼的雅间里,徐如意的声音透着严厉,他的眼睛看着夜雨泽,但其实这话也是说给他自己听得。
周不言手里抓着一只烧鸡撕扯着,黑猫笑眯眯的滋溜着酒盅里的杜康老酒。而房天佑,苟小云,皮铁心几个档头则拿着筷子,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小菜。
云峥最怪,桌上酒宴丰盛,可他却似乎并不怎么有食欲的样子,也不动筷,而是不时的把手探进腰间的一个小鹿皮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肉条,撕着吃。
“老大。”苟小云碰了碰房天佑,低声问道:“指挥使吃的什么东西,你知道不?”
“怎么,你想尝尝?”房天佑怪笑一声,冲云峥说道:“头儿,小云想尝尝你的零食,给一点儿呗?”
云峥瞥了他一眼,将手里刚拿出来的肉条扔了过去,被苟小云接在手中,随手又扔进嘴里。
味道不错,很筋道,有咬头,只是好像不是猪羊鸡的肉,难道是牛?
苟小云正要发问。
却听徐如意开口道:“那两个还没吃完?”
“早吃完了。”云峥回道:“黑猫又给做了一斤多。”
“这次的可是上等的好料,味道还不错吧?”
“还行。”
三言两语,这边苟小云听的脸色都白了:“十。。。十香肉?”
“可能是牛肉也不一定。”房天佑奸笑宽慰道:“想开点儿。”
喉头蠕动,苟小云忍了又忍,总算是没有吐出来。
周不言也放下了手中的烧鸡,皱起眉头,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说。
徐如意看看周不言,轻声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有些事情也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日后你自然就知道了。”
周不言看看云峥,又看看徐如意,面上露出复杂的神情,好像想起了什么心事。
“接下来的日子,雨泽。”
“督主。”
“把咱们东厂的情报网铺起来,尤其是北直隶,山东一带,或许很快就会用上。”
“督主是说北平?”
“嗯,”徐如意点点头,问道:“最近北平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前一阵子北平那边又送来消息,燕王的身体似乎不太好,头两年得的头疼病似乎又重了些,见不得风。”
“哼,这病选的可真不错,不大不小,出不了远门,又不至于死。做什么事情也不耽误。”
“大人是说,他是装的?”夜雨泽试探着问道。
“你说呢。”徐如意将手中的酒杯重重的放下:“头疼,等过几年咱家出手,保你药到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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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燕王府后花园
朱棣执笔悬腕,笔走龙蛇。道衍站在一旁,撵动手中的佛珠,低声念诵着不知来由的经文。
要说道衍和朱棣的关系真的很复杂。两人从本质上来说,应该算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一个和尚,和一个王爷互相利用。听起来有些可笑,但事实就是如此。
道衍利用燕王来一展胸中抱负,得到的是虚无缥缈的精神上的满足。而燕王则利用道衍的权谋才智来谋夺天下,得到的,是至高无上的皇位。
良久
重重的一顿笔,朱棣满意的点点头,随后转头笑道:“大师,看看孤王这篇《行路难》写的如何?”
道衍睁开一对三角眼,走到近前看了看,随后微笑道:“金樽清酒,玉盘珍馐,行路难。殿下叫我来是为了军饷的事情?”
“唉!”朱棣脸上笑意收敛,长叹道:“父皇给我那侄儿留下雄兵不下百万,我北平却只有兵将十三万余。扩军势在必行。可北平毕竟只是北地一小城,资财有限,远不如江南繁华,这可如何是好。求大师为孤王指点迷津。”
“王爷原来是为钱财之事发愁。其实问题的答案您自己已经写下了,就在这首行路难之中。”道衍禅意一指:“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道衍将最后三字咬得很重,显然这就是他所给出的答案。
“济沧海?”朱棣皱眉细思:“大师的意思是开海?”
道衍不语,朱棣自摇头道:“不行不行,父皇六次下令禁海,我若在左近开阜,父皇知道了必定龙颜大怒,得不偿失。”
“皇上禁海之事贫僧自然知道,但海贸之利甚丰,弃之可惜。此事或许难办,但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王爷可知朵颜三卫驻地之南有一弹丸小国?”
“大师是说。。。高丽?”
“不错,正是高丽。”道衍微微一笑:“大明禁海,高丽可不禁。我北平的商队到高丽出海,就不算是违背皇上的律令了。如此一来,两难自解。”
朱棣哈哈大笑道:“多谢大师指点,小王明白该如何去做了。”
“啊弥陀佛。”道衍口宣佛号,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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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没有回来了。”
行走在一片残垣断壁之间,唐赛儿的面上带着浓重的哀伤。
阿大和阿二默默地跟在身后,一言不发。
魏东风怅然道:“二十八年了。洪武二年朱重八命徐达领大军来攻,如今已过去二十八个年头了。”
“无生,司空玄他们几个都通知到了?”
阿大回道:“秉佛母,他们三日内便能赶到。”
“嗯,接下来的路怎么走,确实要大伙儿好好议一议。”
“佛母,您心里怎么想的?”魏东风问道。
“本座没有什么想法,能把这光明顶重新建起来,把圣火重新燃起来,本座什么都愿意去做。”
“只怕没那么简单。朱重八禁白莲教的律令摆在哪里,哪怕他死了,新皇也不会轻易推翻。更何况,抛开朝廷不谈,上次蜀地一番算计,咱们将三教七派都得罪透了,只怕。。。。”
“朱重八禁的是白莲教,明里改个名字也就是了。至于那些什么三教七派。。。”唐赛儿轻蔑一笑:“便是加在一起,难道我白莲教会怕了他们不成?”
作为唯一拥有“军队”的门派,白莲教确实有着傲然的资本。
“佛母可想好了新派的名字?”
“日月神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