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封镇位于少室山下,规模上与那种州府级的大城镇自然是没法比,但如果单论历史底蕴,倒也不输多少。
从县志上的记载来说,登封镇的历史要早于少林寺的建立,可真正的繁荣兴盛起来,那还是少林寺成立之后。
嵩林客栈,登峰镇最大的客栈。
投宿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还是和往常差不多。不过客栈掌柜最近脸上总是笑眯眯的,显然心情不错。
至于原因,客栈中的几个伙计都心知肚明,二楼的连三间天字号房被人包下了。要知道,除非少林寺召开重大的武林集会,又或是赶上什么重大的佛诞庆典一类的节日,否则客栈一般也没什么人投宿,偶尔几个,也只是随便要间房住下,没有多少的油水。
不过这个客人很古怪,长相言行上倒没什么,只是他孤身一个人,并没有带着同行的朋友。一个人住三间房,还是价格不菲的三间天字上房,这实在是一种浪费。
“或许是有钱烧的吧。”伙计肩上搭着一条白巾,手里端着后厨精心准备的饭菜,正准备上楼梯给那位豪客送餐。客栈门口走进来三位客人:“伙计,三间天字上房。”
伙计赶忙将手中的餐盘放下,转头迎了上去:“客官,不好意思,小店只有三间天字上房,但已经被人住下了。”
三个客人头上都带着帷帽,隔着黑纱看不清面容。不过看身形应该是两个年轻人,一个中年人。
中间那个稍稍靠前的年轻人开口问道:“是一个人包下的吗?”
“额。”伙计愣了一下,点头道:“额,是一个大爷包下的,已经住了三天了,钱也早就付在头里。”
“这就对了,他是在等我们。”中间为首的年轻人笑道,随后便领着另外两人上楼去了:“暂时不要让人来打扰。”
伙计看着三人上楼,有些不明所以的摇摇头,但也没在意,反正他只是一个伙计,出什么事也与他没有干系。
。。。。。。
三短三长的敲门声,化鹏飞起身打开了房门:“来的真慢。”
“路上有事耽搁了。”徐如意低声解释了一句,随后又对身后的南宫彩云和房天佑说道:“左右两间,你们随便挑一间吧。”
片刻之后,房门关上,徐如意摘下头上的帷帽,走进了房中:“怎么样?找到了?”
“找到了。【】”化鹏飞点了点头,随即又翻了个白眼:“还说呢,废了我好一顿功夫,要不是我运气好,按你的说法,活神也找不着地方!”
“怎么?”徐如意有些疑惑。
“还问?”化鹏飞一瞪眼:“吴郡城东四时林城王庙,愣让你说成个吴郡城东四十里城隍庙。总共才十个字,你就说错了五个,还是最关键的五个字,我差点儿没死在那儿!”
“额。。。”徐如意挠了挠头,喃喃的念了几遍,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也不能全怪我啊,那家伙说的时候人就只剩下一口气了,还带着些口音,我听岔了音不也是正常?”
“那我找不着不也正常?”化鹏飞埋怨了一阵子,才算是撒了气:“东西找着了,不过没有你想象中的什么金银珠宝,但我估计在你心中,比金银珠宝还要值钱些。”
“哦?”徐如意来了兴趣:“你都找到了什么?”
“阴兵甲”化鹏飞从座上起身来到床前翻出了一个蓝皮的小包伏,从中拿出了一卷竹简放在桌上:“看看吧,都在这里边儿了。”
“我看看。”徐如意伸手要拿,忽然耳朵一动,冲门外厉声喝道:“谁!”
“嗯?”化鹏飞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一个身影,手持一道寒光,破门而入。
没有任何的停滞,没有任何的犹豫,甚至没有任何的呼喊。只是那眼中的仇恨,有如实质一般。
若是目光也能杀人,恐怕徐如意已经倒在了地上,但很可惜,实力的差距,并不是其他的条件所能弥补,尤其是在失了先机的情况下。
“你是谁?”突兀的两根手指,夹住了剑尖,徐如意看着面前有些矮胖的女人,有些疑惑的问道。
“左秋华!”全身的功力汇聚,想要将剑抽出来,可惜却怎么也挣脱不得那两根葱指。
“哦,咱家这就送你和你那个弟弟团聚。”徐如意温和的笑了笑,问这一句,就是想知道还有没有什么首尾。既然没有,那也就没什么可多说的了。
手上一转,折下一截剑尖。再反手一送,剑尖“噗嗤”一声,插进了女人的眼中。
阴寒的劲力催动下,女人悄无声息的倒在了地上。
随便扑了扑手,又伸手拿起桌上的竹简展开。
“左秋华?”化鹏飞歪着头想了想:“华山派的那个云上忽律,岳松庭的师姑?你怎么惹上她了?”
“他弟弟为了那十万两花红想杀我,结果被我杀了。”徐如意轻声答道。
“哦,这就难怪了。”化鹏飞心下了然,不死不休的仇恨,没有误会可言,没有道理可讲。不过也无所谓,今时今日东厂的实力,莫说左秋华,便是岳松庭亲来,也讨不得便宜去。
“督主,这是?”房天佑和南宫彩云听到此间异响,纷纷走出房门。
“左秋华。”徐如意用脚尖点了一下地上的女尸,冲房天佑吩咐道:“叫小二来收拾一下吧,真是晦气。”
“是。”房天佑应声而退。
客栈掌柜的听闻这里死了人,也不慌张,只是向着后边儿喊到:“小周,带几个人到天字乙号房一趟,又开花了。”
“知道了,马上。”有人回了一声。
掌柜的冲房天佑搓手笑道:“客官,虽然咱们登封镇这地方经常有江湖人丧命,可到底也是一条人命,小的一会儿得去衙门口报一声,恐怕会来几个差人,若打扰了您的安歇,还请您多担待。”
房天佑瞥了一眼掌柜的,摆手道:“不要让衙门来人,掌柜的在这镇上应该也有些能耐,这点小事你自己应该就能处理了吧?”
“可是。。。”掌柜的刚要反驳,眼前的柜台上却多了两件物实:一锭金元宝,看着就得有十两上下,散发着令人迷醉的黄橙橙的光。旁边摆的却是一块巴掌大的牌子,上书两个大字“东厂”
“东厂!”掌柜的消息灵通,显然听过东厂的名声。
“明白了?”房天佑将令牌又收回怀中:“听过东厂的名声就好,省了我的一番口舌。收下金子,我相信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小人明白了。”
到底是开在少林寺左近的客栈,这种江湖仇杀的事情见得多了,处理起来也是得心应手,丝毫不见慌乱。
小二带了几个人上楼,背着钣凿斧锯开始忙活了起来。门破了,换上门板,也就行了,客栈都有现成的备用,只是这地上的血迹擦起来有些麻烦。
小二这边忙活的功夫,徐如意手里捧着化鹏飞带来的竹简看着。等小二忙活完了,徐如意抬头看向化鹏飞:“果然比钱还要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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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林寺,禅心殿
灵心大师做为此间的主人,理所当然的坐在正中上首的位置,拨动着手中的珠串静静地等候着。
功夫不大,其他三教七派的掌门人陆续的走进堂中,左右分坐。
虽然都是江湖上的权势人物,但没有外人,他们也无须讲究什么排场,找个地方,喝着茶,把事情说明白了就行,再说佛门清净地,想讲究什么排场也很麻烦。
等人都到齐了,灵心大师起身施了一个佛礼:“有劳诸位前来,老衲有礼。”
“大师客气了。”众人纷纷起身还礼。
客套一番,等几个小沙弥进来在众人手边的桌上放下茶水又退了出去,灵心大师才又开口说道:“这次议事,虽然在我少林,但却是岳掌门发起的,所以此议还是由岳掌门主持吧。”
“大师。”岳松庭也不客气,再度起身向灵心大师拱手,随后目光又看向众人道:“这次岳某邀众位前来的目的,其实大家应该已经知道了,就是商讨白莲教假借日月神教之名意图重建光明顶一事。岳某在这里先表个态,对于白莲教的所为,岳某是坚决反对的。不过,这几天。。。”
岳松庭点头示意慧真师太和燕英:“岳某得知朝廷,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东厂的那群阉宦与白莲教似乎有些勾结,让原本明朗的局势变得错综复杂了起来,岳某之前却是将问题想的简单了一些。
不过不要紧,事急也不在一时,今日我三教七派齐聚于此,代表天下武林正道,总会想出一个完全的对策来。”
岳松庭话音一落,唐三省便跟着表态支持:“不错,岳掌门说的在理,总不叫白莲教得了便宜。”
“那在下就简单说说想法。”顿了顿,岳松庭开口道:“虽然咱们江湖中人信奉的江湖事江湖了,但这中间牵扯了白莲教,那也就不在只是江湖事那么简单。
东厂是朝廷的衙门,但东厂的所作所为,皇上未必桩桩件件都心知肚明,比如这白莲教和日月神教的关系,岳某就觉得皇上便未必知晓。如果我们将这事情捅到皇上那里,会不会。。。”
“恐怕没那么简单。”东方玉依旧还是那副冷面,开口道:“那东厂的太监是皇帝眼前的红人,说不定用什么理由便说服了皇上也未可知。”
燕英也犹豫道:“是啊,若一个不好,引起白莲教的敌意来,没有朝廷的支持,恐怕后果难料。”
“引起引起敌意又怎样。”鹤冲霄不屑道:“我等都为正道魁首,守望相助,难道就怕了他?再说这几年咱们双方早已撕破了脸,死伤的加起来也是成百上千了。”
“不一样,”慕容清沉声道:“白莲教并不只是单纯的武林门派,高手众多还在其次,重点是他们有军队。单以战力而言,失了朝廷支持,真要明火执仗的站一场,我三教七派齐心协力恐怕才能勉强持平,可少林,武当,峨眉三派的大师,道长,恐怕。。。”
听得此言,众人不由得看向灵心大师、慧真师太、还有玄聪道长。
慕容清的话说在了点子上。三教七派,三教在前,实力最强,可严格的说,这三教中都是参禅修道的修者,实力雄厚,可总不能指望这些往日里吃斋念佛,修身养性的和尚道士尼姑倾巢而出,只为到千里之外操刀子杀人吧,那他们的信仰未免也太过儿戏了。
不料慧真师太断然起身道:“峨眉虽是女流,但除魔卫道,本是江湖公理,在此事上,峨眉不会落后于人!”
慧真这一表态,却让玄聪和灵心有些为难了。
三教齐名,峨眉派都点头了,他们若是不给句话,就有些不合适了。
可这事实在太过重大,不是一时片刻便能做出决定的。
玄聪道长皱眉看了一眼慧真师太,又转头看向灵心大师,恰好灵心大师也正在看他。这一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心里多少也明白慧真师太的急躁,毕竟上次武林盟主原本内定的她,却因为种种变故,落到了岳松庭的头上,看来心里是有了火气,想要亮亮威风,以免弱了峨眉的名声。
可这决定毕竟不能草率,灵心大师想了想,沉声道:“出家人慈悲为怀,虽也有降魔的神通,但也不可妄行杀戮之事。左右众位还要住上几日,咱们也不必。。。”
灵心大师的拖字诀还没用完,陡然间一个轻亮冷峭的女声响起:“白莲唐赛儿,携麾下前来拜山,还请灵心大师赐见。”
这声音似远似近,声调却并没有多么尖锐,叫好像人在眼前,显然是极其高明的传音功夫。
“唐赛儿?”
“她怎么来了?”
“她还敢来?”
众人心下震惊。
灵心大师起身道:“来者是客,那众位与老衲便一道见见这些白莲教的施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