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
小木槌一次次的敲在木鱼上,枯燥中又带着奇特韵律,在禅房中缓缓地回荡。
僧人的年纪从面相上来说并不算大,顶多也就四十多岁。面前的供台上摆着一尊铜制的菩萨向,神态安详。
某一刻,小木槌抬起,却没有落下,僧人开口道:“施主,深夜来此,不知有何贵干?”
南宫彩云推门而入,脸上盖着一个奇怪的面具,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铜铃铛,轻轻一抖,发出“叮铃铃”的脆响。
铃声的响起在僧人古井不波的心中惊起涟漪。
僧人睁开眼,回头看了看,说道:“楼主又有何吩咐?”
“白莲教的护法也好,尊者,使者,随便谁,你去杀一个,用佛门武学。”
“知道了。”
僧人没有问原因,南宫彩云也没有解释。
短短的一面,南宫彩云便又消失在夜色中。
不久之后,白莲使者宋义的房门被敲响了。
。。。。。。
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宋义的尸体便被发现了,死因并不复杂,心口一个紫青色的黑斑,很明显,是被人以高深的指力所杀。
江湖上能练出如此指力的武功并不多,而其中最出名的,莫过于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一指禅功。
又是在少林寺的地界,宋义的死,无论如何少林都难辞其咎。
还是那座大雄宝殿,灵心大师缓缓将白布又盖在宋义的脸上,直起身,口宣佛号:“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宋施主确实是死于我少林一指禅。可不瞒众位施主,我少林寺近三十年来,唯有灵冲师弟一人曾修成此功,可在他在十年前下山游历之时,遭歹人暗害,已经圆寂了。”
“阿弥陀佛。”同样的一声佛号,从无生的口中念出来总觉得味道有些不同:“贫僧也算是出家人,可照样打了不少诳语。少林寺僧众不下三千,难道就不能有人偷学?”
“你这是什么意思!”般若堂首座灵难大师脾气暴烈,厉声喝道:“难道我掌门方丈还能骗你不成?!”
“那可说不准。”金藕使者赵娘子神色悲切,愤然道:“宋大哥死于一指禅,你们也承认了,难道就因为一句你们少林没人练过便能轻飘飘来个一推二五六?”
“苍啷啷”
各色兵刃抽出,寒光闪动,白莲教众人脸上含煞,恶狠狠的盯着少林方丈,大有一言不合,血溅当场之态势。
“放肆!”
“大胆!”
严声历喝,少林武僧从殿外涌了进来,手持大棍,场面一触即发。
灵心大师垂目不语,身边众长老首座,连同三教七派的各家掌门以及随行的长老们也是无话可说。
沉默半晌,灵心大师才开口言道:“宋施主既然死在了我少林寺,那查找凶手的事情我少林寺责无旁贷。众位现在让老衲交出凶手,老衲交不出来。不如这样,请给老衲三日时间。三日后的此时此地,老衲必定给众位一个满意的答复。”
白莲教众人听得此言,纷纷看向唐赛儿。
唐赛儿想了想,点头:“就依方丈所言。”
随着白莲教众人离去,大殿上的气氛一时陷入沉寂,针落可闻。
良久,岳松庭沉声开口:“大师,不是岳某不相信大师为人,只是还想再问一句,此刻少林之中真就无人习得一指禅功?”
“没有。”
“那岳某换个说法,”岳松庭又道:“那这秘籍现在存放在何处?可有人能接触到?说不定是有人偷学了绝技,只是众位大师不知?”
众僧对视一眼,灵心大师开口道:“岳施主有所不知,少林各项神功绝技俱都保存在敝寺藏经阁中,由无喜、无怒、无悲三位师叔看管。平日里,即便是老衲想要上藏经阁,也要经三位师叔验明身份。可以说,藏经阁的守卫必然是万无一失的,而且也不曾听闻有秘籍失窃。”
“这。。。”沉吟片刻,岳松庭皱眉道:“既然如此,那岳某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有没有可能是白莲教的人贼喊捉贼?”顿了顿,岳松庭又接着说道:“看那宋义心口处的印记,确实很像是贵寺一指禅的绝技所为,但江湖上的神功绝技不下千万,能造成如此伤势的,除了一指禅,未必便没有其他指法。
宋义神态安详,衣容整齐,说明对凶手并无防备。若大师真能排除贵寺僧人的嫌疑,那白莲教的嫌疑也是不小。”
“不会吧。。。”燕英疑惑道:“宋义好歹也是白莲教莲花使者之一,地位尊崇。他死了对白莲教有什么好处?平白损失一员大将。”
“那可未必。”唐三省冷声道:“宋义死了,少林众位大师若不能给出一个答复,咱们三教七派在此事上便是理亏。【】若再想阻拦白莲教重建光明顶的事情,也就失了底气,相较于光复总坛的大业,损失一个莲花使者好像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这么说起来,老夫倒也听过一些传闻。”鹤冲霄也开口道:“据说这宋义之所以会当上这莲花使者的位置,主要是因为年岁长,资历身后。真要说起武功、德行,倒也只是一般。但他平日里时常倚老卖老,所以在教中的人缘似乎并不好,很多人都看他不顺眼。”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
“还有。。。。”
“我也听说。。。”
岳松庭提出了想法,众人纷纷应和,你一言我一语的,似乎已经坐实了宋义之死是白莲教的内部所为。
灵心大师、玄聪道长、慧真师太凝眉不语,纷乱中,东方玉冷哼一声:“说来说去,都是猜测,可有证据吗?现在是白莲教在向我们要凶手,你们便准备用一个猜测和这么一番道听途说的传言来应付?”
“额。。。”嘈杂声戛然而止。
这时,灵心大师又开口道:“阿弥陀佛。宋施主死了,老衲既然承诺三日内给出答复,那这三日里老衲便一定尽力而为。”说到这里,灵心大师转头看向周围一众同门:“灵空师弟,三日内,少林闭寺,大锁山门。罗汉堂武僧严密巡逻,确保无人进出。”
“谨遵方丈法旨。”
“灵难师弟,灵通师弟。”
灵难灵通站出身来:“掌门师兄。”
“请灵位师弟率领般若堂、达摩院武僧搜查少林上下,查找可疑之人,老衲怀疑寺中或有不明身份之人混入。”
“谨遵方丈法旨。”
“灵德师弟,戒律院。。。”
随着灵心大师的一番指令,少林寺内外的气氛顿时肃杀起来。
可以看得出,灵心大师是有诚意也有态度要查找凶手,只是岳松庭的那个猜测,显然也被灵心大师听进了心中,这一点,从安排在白莲教住处周围的二百菩提院高手武僧的脸上便能看出来。
“佛母。”司空玄推窗看了看外边的情形,随后转头沉声道:“这帮秃驴恐怕不怀好意。”
“不会。”唐赛儿摇了摇头,似乎并不如何担忧:“本座相信,宋长老的死与我教内的兄弟无关,少林的高僧们虽然不像他们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德厚,但也不至于故意使出些栽赃嫁祸的手段来。”
“或许吧。”无生似乎对少林寺的和尚并没有什么好感。
“佛母。”魏东风拱手道:“说起来,宋使者之死实在令人费解如今这少林寺中,便只有我四教七派中人。按照谁受益谁存疑的说法,属下实在看不出宋长老的死对谁会有什么好处。”
“也不能这么说。”石真沉声道:“咱们教中高手如今大都在这寺中,他们中谁起了歹心,岂不是正好将咱们一网打尽?”
唐赛儿想了想,心中也泛起了嘀咕,抬眼看向赵娘子,问道:“赵使者。”
“属下在。”
“住处上来说,你与宋使者的位置最近,昨夜可曾听到什么动静?”
赵娘子回忆片刻,有些惭愧道:“佛母,昨夜属下睡的实在有些沉了,并没有听到宋大哥那边有什么动静。”
“无妨。”唐赛儿摆了摆手,目光扫向众人:“宋使者武功虽然不算多高,但也不是庸手。怎么想,也不应该如此悄无声息的便死了,而且现场连点儿反抗的痕迹都没有。”
“那倒未必。”魏东风又道:“若是有灵字辈的高僧出手,又是用的一指禅这样的绝技,出其不意之下一击杀死宋使者倒也不足为奇。”
“一指禅,难道真是少林寺下的手?”唐赛儿斟酌良久,开口道:“今夜加强戒备,告诉众弟兄,两两一屋,不可落单。”
“是。”
。。。。。。
“谁死了?”看着林荫间南宫彩云踏着满地的斜阳缓缓走来,徐如意开口问道,完全没有想过失败的可能。
“宋义。”走到近前,南宫彩云开口答道:“死于一指禅。”
“很好。”徐如意满意的点点头:“寺内形势如何?”
“严峻。白莲教与三教七派互相戒备,寺内防备森严。若不是灵心方丈德高望重,许下三日之后给出答复,恐怕今天就要打起来了。”
听完南宫彩云的诉说,徐如意又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房天佑:“人手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禀督主。”房天佑拱手道:“随行二百緹骑连同后续从京中调来的四百番子已暗中聚集在牧羊谷中,按照督主的吩咐,尽着白衣,武器也都是在外地铁匠铺采来的,绝对没人能查出出处。只待督主一声令下,便可出动。”
牧羊谷位于少室山北,一线峡谷并不太宽,但是很长,尤其胜在隐蔽,是房天佑找了好几天才发现的地方。
这山谷以牧羊为名,但实际上谷中却是存草不生,光秃秃的满是沙砾。
没有任何的价值,再加上地处偏僻,用来藏人是再合适不过了。
房天佑一番解释之后,徐如意拍手笑道:“好好好,你一会儿传令下去,让孩儿们好好休息,明天晚上丑时行动,咱们给这少林寺送份大礼。”
“督主。。。”房天佑犹豫道:“相较于少林寺而言,咱们六百多的番子还是有些不够看吧。。。”
“够了,而且绰绰有余。”徐如意摆手微笑道:“宋义死于少林武功,双方信任的链条也就断了,在这种时候,任何的一点风吹草动都会酿成巨变,更别说是六百‘白莲’攻少林了。”
“我说。。。”一旁的化鹏飞终于将前因后果听了个明白,此刻不由得骇然道:“你这玩的有点儿大了吧?”
“大不大的不说,中间你听出什么漏洞了吗?”
“那倒没有,可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可多了。”徐如意说着,右手抬起,掰着手指给他解释道:“咱家很讨厌这群江湖中的正道人士,动不动就一边喊着替天行道,一边操刀子杀人。就他们这种狗一样的脑子,早晚要惹到我的头上,还不如咱家先下手为强。
其次,白莲教势力太大,我虽然需要借重于他,但也不需要他有如此大的势力,灭掉一些也不妨事,省的将来尾大不掉。”
“可白莲教此刻在寺中的不过几百人。。。”
“能死多少是多少呗。”徐如意耸耸肩:“其实他们就是都跑了也无所谓。事情传扬出去,若三教七派还能放任白莲教重建光明顶,那他们也就不用混了,脸也丢的尽了。而且。。。”徐如意看向化鹏飞:“少林若不乱,即便是你,也没法从中偷到大还丹吧?”
“额。。。”化鹏飞默然,徐如意这句话说道点子上了,确实,越乱才越好动手:“只是,我又没在少林寺中踩过点儿,我怎么知道大还丹被收在哪里?”
“这一点,到时候自然就会有人领咱们去找。”徐如意诡异的笑了笑,露出两排白牙,双目远眺,望向山顶的前年古刹。
悠悠的钟声再度回荡,往日宁静祥和的少室山上无数飞鸟惊起,似是感受到了即将降临的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