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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书生喝酒,天下我有
    夜幕中,西门酒楼来了一个陌生人,男子约莫三十出头,面容苍白,体格偏瘦,肌肤可见筋骨,头发散批在肩后,腰间别着一把文人墨客偏爱的长剑,手中抱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大酒壶,摇摇晃晃的扶门而入。

    许牧将十几箱书籍整理完毕,整齐的堆在酒楼后院的杂物室中,才坐下歇息不久,见有人进来,也不起身,随口道:“不好意思,小店已经打烊了,请明日再来。”

    那书生略微讶异,退出去看了一眼挂在门框上暂停营业的牌匾,又见酒楼空无一人,泛黄的脸颊上升起一阵红晕,手足无措的倚靠在门上,果真就不进来,将手中空酒壶对着许牧摇了摇,口吃道:“可……可不可以……给我……我打一壶酒?”

    然后竖起一根手指,仿佛是在告诉许牧,就一壶。

    许牧脾气虽好,但并不意味着做起事来没有原则,于是不理会门外的书生,悠哉悠闲的等着外出觅食的秦昭阳。

    秦昭阳自从答应许牧,成为天燕第一人之后,对许牧基本上是言听计从,就连外出买菜这类的脏乎累活,都不推脱,许牧对此不诧异,却隐隐担忧起来。

    秦昭阳比之刘天狼和项少龙二人,境界修为稍有差距,但论起韧性,却不知比两人高出多少,这正是许牧担忧的症结所在。开玩笑,亲手杀害同门一千一百九十人,这是许牧至今不敢想象的。所以说,用一本《清风》换来秦昭阳的一年效力,许牧不知今后如何,但就目前来看,许牧还是赚的。万一秦昭阳认死理,相信许牧三年后真能杀进月华,那许牧就又赚了两年。

    三年不多不少,对许牧来说已经足够了。

    武良向许牧承诺过,三年后若是能召集八百天燕,到时候就算刘破虏说不,他也会替许牧把好后路,许牧清楚记得,那个对外人冷血对自己却有宠溺有加的中年男子,就在不久前说过一句话。

    “天下人敢不答应,先问过西地二十万边军再说。”

    想到这里,许牧会心一笑,心头跟着暖起来,然后转头瞧向门外还在等候的书生,今天的雨一直没停,书生冒雨而来,头发上时不时有雨滴滚落,湿淋淋的站在门外。

    许牧心情大好,起身搬来一座烤火的炉子,又拿来一坛黄酒,解开泥封,对着书生笑道:“进来歇息一下吧。”

    那书生迟疑许久,不敢进来,最后禁不住满屋的酒香,释然一笑,不再扭捏,大大方方的走了进来,快速脱下身上长袍搭在炉火上,只穿着一件还未湿透的秋衣,抱着黄酒大口猛喝,与刚才束手束脚截然不同,此时根本不将自己当做外人。

    黄酒是之前掌柜留下的,因为兑了水,两斤黄酒撑死只有斤半,但也算不少了。只见书生咕噜咕噜几口,一坛黄酒便下了肚,完后,轻啧两声,意犹未尽,放下酒坛,轻声道:

    “萧子何从云州一路走来,本以为一壶酒足够,谁知没走多远,就喝完了,身上值钱的物件全都当去买酒了,所剩不多,唯有这把长剑还有身上的衣物,但长剑乃是恩师所赠,不得转与外人,衣物又是遮羞之物,所以很抱歉,店家,身无酒钱。”

    书生说起话来利索的很,对于喝酒不给钱没有半点愧意,许牧看着眼前的书生,好笑道:“先生为一坛酒,倒是好心计,不过这喝酒不给钱真的说不过去,小本生意,得养家糊口啊。”

    许牧骨子里对虚情假意尔虞我诈并不反感,因为这些人情世故不可避免,但许牧很反感别人和他来虚的,所以,他并不打算做个老好人,对书生网开一面。

    名叫萧子何的书生一屁股直接坐下,有点市井无赖的意思,“不瞒店家,子何身上真无酒钱。”

    “哼哼。”许牧冷哼道:“客官还说过真话?”

    听见许牧如此嘲讽,萧子何倒也不恼,脸不红心不跳,“我知道店家所指为何,先前我摇酒壶并未说买酒,口吃也是兴致所为,所以子何从未说过假话。如有半点虚假,天打雷劈。”

    这一席话,许牧真的找不出任何纰漏,书生则一脸得意,自己刚刚胜了一阵。

    可是天公不作美,雷声轰然而起,不断不绝,雨势渐大。

    萧子何赶忙用手护住脑袋,良久,见雷声很远,于是云淡风轻的放下手,沉重道:“看来传言不假,西地多妖孽。”

    许牧对于书生的自圆其说并不感冒,若有所思道:“先生这是第几次骗酒?”

    萧子何斩钉截铁:“一次都没有。”

    门外响起一阵轻盈的脚步声,许牧拍拍手,像是最后通牒:“先生若再不说实话,等下我婆娘回来,可有先生受的。”

    语毕,秦昭阳拎着大袋小袋的酒食,怒气冲冲的站在门口。

    许牧在秦昭阳发作之前,赶忙迎上去,打了个眼色,接过酒食,笑道:“老婆,他喝酒不给钱。”

    秦昭阳怒气更甚,想把许牧撕成碎片,这个登徒浪子,一天之中不知道占了她多少便宜,不过她将这股怒意全都撒向萧子何。

    带着秦昭阳主观意图的冰山剑在大堂飞来飞去,剑气划过,掉下不少碎木,若不是许牧即使阻止,这座西门酒楼怕要毁在暴怒的秦昭阳手上。

    当然,萧子何更惨,伤痕累累的书生被秦昭阳一剑挑起,扔向门外,摔了个狗吃屎。

    许牧庆幸的拍了拍胸脯,替萧子何感到惋惜。

    萧子何满身泥泞,这次是真的怒了,一个劲的冲进来,指着秦昭阳破口大骂:“你跟赵芷简直一个样,蛮横不讲理。”

    秦昭阳疑惑的侧转身,打量了一眼书生,质疑道:“你认识我表姐?”

    然后吃惊道:“你是萧子何?三通的弟子?”

    书生没有回答,像是默认了。

    许牧此刻觉得头有点大,这两人好像认识,另外,赵芷和三通又是谁?

    秦昭阳知道萧子何的身份后,虽然怒气尚存,但没有再次出手,而是冷淡道:“口口声声封王拜相,拿着天子诏书前往北原提亲,如今倒好,成了酒肉骗子,也难怪三通将你逐出师门,之前芷姐姐还为你伤心落泪,现在真替芷姐姐感到不值。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此番话一出,先前还一本正经的萧子何彻底落败,像蔫了的花朵一样,唯唯诺诺道:“不怪芷儿,不过五年之期未到,你怎能铁口断言?”

    秦昭阳冷笑一声,作势又要拔出冰山,被许牧拦住,生气道:“五年,芷姐姐能有几个五年?再说了,五年之期一到,你若是没有封王拜相,岂不是又要让芷姐姐等五年?”

    萧子何被秦昭阳激怒,大声喊道:“放屁,我说过五年封王拜相,就一定会做到。”

    秦昭阳继续声讨书生:“你师兄十人,官不过尚书,你那二师兄陆贞也只是个云州府幕僚,你,还是算了吧。”

    萧子何不知为何,在听到陆贞这个名字的时候,露出了强烈的杀意。

    许牧有一点点明白了两人的关系,为了看热闹,又搬来了一坛黄酒,谁知被萧子何夺去,一口灌下。

    “昔年高祖封侯,良侯三万户。今王上封侯,以军功为重,书生封侯者无,何谈王位?相位空缺几十年,就算是那算无遗策的国师叶凡,都没能更进一步,你又有何能?”

    秦昭阳此话不假,大汉相位自李相死后,已有建文、建武两朝,空设相位,却无人选,封王者更只有武良一人。

    封王拜相,何其之难。

    萧子何再喝下一坛黄酒,清醒不少,道:“封王非我意,但为芷君故。高祖不过十里一庭长,尚有四百年之基业,秦家乃西边游牧农户,更拥北原广袤之地,项家虽出身显赫,却也无相侯之位。如今我要封王拜相,又有何难?”

    一席话,震惊一人耳,那就是在看热闹的许牧。

    萧子何是否有经天纬地之才,许牧不知道,但单凭这番口才,许牧觉得此人不简单,更何况这个书生看起来糊涂,却有天大的野心。

    秦昭阳被萧子何嘲讽为农户出身,虽然恼怒,但更多的是好笑,“那你说说,如何封王拜相?”

    萧子何摔下酒坛,正然道:“平西域,西门候进王位,我进尚书之位,最次是个云州知府。南疆边军虽有南宫厚把持,但我却能夺其帅位,收复南疆,此时封侯何难?若是不够,我愿拿项家上位,甚至,你秦家也要成为我的垫脚石。”

    秦昭阳眼露杀机,双眉高高挑起。

    许牧不得不佩服萧子何的口出狂言,如今他要进月华都堪比登天,书生一出口便是平西域收南疆,甚至是拿项家上位,用秦家做垫脚石。

    不用多说,这话要传出去,老天爷都保不下书生。

    许牧叹出一口气,摇头劝慰道:“萧先生,你喝多了,小店也要关门了,你若不介意,我留你一宿,但你明日早晨必须离开。”

    萧子何冷笑一声,豪放道:“恩师曾说过,封王拜相不过虚名,但凡有人能或者走出月华,必定流芳千古。”

    “我有信心,但不知道你西门候有没有?”

    雷声大作,大雨倾盆,狂风吹灭了油灯,酒楼陷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