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只是午睡的皇上一睡睡到了傍晚,噩梦连连,醒来时满头大汗。
“皇上,皇上……”紫妍昭仪轻声叫着醒来的皇上,皇上两眼发直,愣愣地坐起来。
紫妍昭仪转身去给皇上倒茶,随手又在茶碗里撒了曼陀罗花粉末,让皇上服下。
“皇上,您还好吗?想必是近日太过劳累了。”紫妍昭仪轻轻给皇上按摩着肩膀。
皇上坐着讲梦中,将军府的老夫人阴魂不散,说着说着,只觉得浑身上下无力。
“请钟太医前来。”皇上下令。
“对,快去请钟太医,皇上梦中难安,想必是将军府的老夫人在作祟。”紫妍昭仪故意说道。
皇上想着自己原本对将军府的猜忌,这次状告列旭川的密函未派人证实,便将列旭川下了狱,如若自己梦中难安的消息一经传开,天下悠悠之口便道自己的心虚。
“慢着。”皇上喊住将要去请钟太医的奴婢,“不必了。”
紫妍昭仪心里窃喜,自己的话果然正中皇上的下怀,“皇上,还是请钟太医来开上一剂夜寐多梦的药吧。”
“罢了,许是近日朝事繁多,身体疲累了些。”说着,皇上打了个哈欠。
紫妍昭仪扶皇上躺了下来。
将军府老夫人猝死的消息传到了天牢中,列旭川痛哭流涕,跪在地上冲着西方猛磕头为母亲送行。
天牢中的狱卒们看着昔日战场的铁血大将军竟如此自苦,心里都为之动容。
眼看着列旭川额头被磕得血肉模糊,一个狱卒打开牢门紧忙走了过去,搀扶起列旭川。
“列将军,老夫人既已西去,请节哀吧,别再自苦了。”狱卒不忍。
列旭川额头上的鲜血流了下来,模糊了自己的眼睛,他仰着头,闭上了眼睛,突然大喊起来,“啊……”
狱卒见他不再自己伤害自己,便退了出来,锁住了老门。
如果在平日里,任何一个狱卒都不可能私自进入牢房中去的,其他狱卒也会守住不让其他狱卒进入牢房的,近日,列旭川牢门前的狱卒们都没有阻拦,各个都无声地站在牢前,有的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拓跋府中,越程程在晚膳时,看到拓跋渝的脸通红,很明显是被人打了一巴掌。
“夫君,妾身看您似有心事,今日可好?”越程程问道。
拓跋渝“嗯”了一声,继续端着碗吃饭。
越程程更加起疑,“妾身下午把皇上刚刚赏赐的官奴安置了,有两个去浣洗房,一个在我院中负责花艺,不知妾身这般安置可合夫君的心意?”
“夫人办事一向甚合我意。”拓跋渝回答。
见拓跋渝依旧不坦诚相对,越程程继续说道,“往日里皇上赏赐官奴都是双数,这次不知怎地赏赐了三个官奴进府吗?”
拓跋渝停下吃饭,看着越程程,“赏赐了四个,还有一个是列旭川的夫人,你的好姐妹。”
越程程有种直觉,拓跋渝脸上的红手印子定是那忠烈不二的上官玉茹打的,看来一向以她为中心的拓跋渝见了上官玉茹竟动了歪心思。
“哦?那夫君把她安置好了吗?”越程程问着。
拓跋渝看越程程脸色有些不对,心想定是看出了一些什么,不妨将计就计,让越程程来完成劝上官玉茹去将军府的计划。
“本想让原本享夫人之尊的上官玉茹,得份好差事,伺候本主,没想到你的好姐妹却不识抬举。”拓跋渝说着看了一眼显露醋意的越程程,“也罢,让她也去做个浣洗丫头吧,我倒要看看这明日就要成为寡妇的小妇人能傲气到几时。”
拓跋渝的这一番话让越程程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夫君对上官玉茹心怀鬼胎,若是个其他人也就罢了,但自己原本的好姐妹,做粗使的丫鬟自己于心不忍,和自己的夫君纠缠在一起,自己更是不安。
就在越程程一筹莫展之时,拓跋渝笑着说,“夫人,自打娶了你之后,皇上越来越器重我拓跋府了。就拿这次赏赐官奴来说吧,竟比翁相府只少两人。”
越程程一下想到了翁相的爱子翁度霄,此人虽然风流放荡,身边的女子换了一波又一波,唯独对上官玉茹念念不忘。虽然他不可能明目张胆娶一个罪人之妻为妻,但暗地里做个侍妾还是有可能的。
这样既少了待在拓跋府里有可能给自己带来的麻烦,还能让自己有个比官奴好些的境遇。越程程想到这里,不禁心里开朗起来。
越程程起身,想要给拓跋渝行礼,被拓跋渝拉住了,“夫君,妾身有一请,还愿夫君能允准。”
拓跋渝顺势说,“夫人的请求,为夫定尽力满足,请讲。”
越程程站直了身体,手轻轻地抚摸着小腹,“上官玉茹本是我的好姐妹,可惜缘浅,但我也不想就此和她恩断义绝。如今她遭了难,既已没为官奴,又即将沦为寡妇,我越程程不忍她屈于我身下为奴,并孤苦一生。翁相府的公子翁度霄昔日对她有好感,虽结不成夫妻,但想必她到了翁相府不会如此凄凉。”
“夫人的意思是?”拓跋渝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问道。
“妾身想请夫君尽力而为,看能否暗中将上官玉茹送到翁相府。”越程程说着。
拓跋渝站起身,在房里似是为难般地踱来踱去,“为夫倒是可以为了夫人冒此险,只是,如果上官玉茹她不识好歹,把此事张扬出去,那岂不是弄巧成拙?”
“上官玉茹那里,妾身自当劝说得稳妥,夫君大可放心。”越程程胸有成竹地说。
拓跋渝依旧踱着,“把皇上赐的官奴私底下送到别的府中,此事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数量已经登记在册。”
“妾身疏忽了。”越程程说着,突然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好办法,“把翁相府中的官奴调换过一名来即可。”
这下,拓跋渝心里暗暗得意,经过他的引导,越程程终于说出了自己想说出口的话。
拓跋渝佯装勉强般点了点头,“也罢,谁让你是我的夫人呢?夫人的请求我自当尽力而为。”
越程程微笑着走到拓跋渝身边,将头依偎在拓跋渝的胸前。
林曼此刻正被关在一个小柴房里,坐在地上闷闷地生着气。
“吱呀!”一声门开了,越程程身边的丫鬟小芝走了进来。
“上官小姐,我家二小姐有请。”小芝说着。
林曼起身,跟着小芝向越程程房中走去。
“我不去。既然皇上把我派到了拓跋府,那我就留在这里。”林曼对越程程有些失望,原想着在拓跋府中有上官玉茹昔日的好姐妹照着,定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没想到这个越程程竟然将自己当礼品送到翁相府。
“你听我说,你以为你还是将军府的夫人吗?你以为你还是上官府的大小姐吗?不是了!你已经是官奴的身份!谁都能随时拿你为所欲为,我是在护你周全。”越程程看着上官玉茹。
“护我周全?”林曼笑着。
越程程用手摸着自己的腹部,缓缓地说,“也许,你还不知道,我已怀孕两个月,我的夫君今日怎样对待你了,你自己很清楚。日后,我的肚子越来越大,恐怕再也无心也无力侍奉夫君。虽然我知道你对翁度霄无情,但翁度霄对你起码是有心的。”
林曼冷笑一声,“你什么意思?你怕我抢了你的夫君,而转手把我送到翁度霄身边?”
“到现在了,是与不是,有什么意义吗?明日,你就是寡妇了,你想孤苦一辈子吗?还是你想服侍怀孕的好姐妹的夫君?你忍心吗?”
林曼听着这话,心里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古人的想法真是怪诞,这都是什么逻辑?
但想起刚才拓跋渝对自己不轨的行为,和翁度霄比起来,林曼觉得还是后者更靠谱一些,既然在拓跋府里既要时刻提防猥琐的拓跋渝,还要让上官玉茹的好姐妹起疑心,不如一走了之。
“好吧,既然你认为这是最好的办法,那我只好随你的安排。”林曼冷冷地说。
越程程拉起上官玉茹的手,“虽然你之前对我父亲不利,但将军府如今沦落至此,这也不是我所想看见的。希望你到了翁相府能好好的。”
林曼看着怀孕初期脸色尚不佳的越程程,“你也照顾好自己吧。”
林曼转身刚要迈出门去,又转过身,“乔儿怎么安排?”
“乔儿一直是你的贴身丫鬟,但顾及这次换官奴之事多有不便,乔儿不能再和你一起去翁相府了,但姐姐放心,我把她留在了我的院中,负责花草,不会受委屈的。”越程程说着。
林曼想了想,也罢,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何苦还要连带上一个丫头呢,她在这里负责花草也好。
林曼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到了柴房,把扔在地上的包袱捡起来。
真可谓是,降入将军府,夫人梦未醒,如今又落官奴身,迫得被人遣出府,前途茫茫,何是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