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之上,阎铮合跪在殿上,周围鸦雀无声。
阮江是皇上的妃嫔阮芳仪的父亲,也是温皇后父亲温柏廷的下属,当年受温柏廷的提拔才做到了工部侍郎。
当时,温柏廷在职时,他整日亲近于他,攀附于他,在满朝之上无人不知,但他与温柏新和温锦麟的交往在他人看来并不多。随着温柏廷不在任上时日已久,倒让众臣们逐渐忘却了温府和阮江的联系。
阮江向太子殿下进言道,“微臣已命人将魏长生监视起来,随时可以查验是否是魏长生本人。”
“太子殿下,为公正起见,臣建议派人去查验。”
“臣复议。”
“臣也复议。”
“……”
一时间,殿堂之上,众臣纷纷要查验是否是魏长生本人。
“本宫准了,”太子德宣说道,“翁卿,查验的大臣由你安排吧。”
翁相迟疑了一下,应了下来,并当即委派刑部尚书、京兆尹和吏部尚书一同前去查验。
众臣在朝堂上静静地站着,等候查验结果的到来。谁都不像往日里太子德宣早朝时,议论纷纷了。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三位大臣风尘仆仆赶回来,各个神态凝重。
“太子殿下,经查验,确实是两年前本该问斩的工部都吏魏长生,他本人刚开始矢口否认,但把他的妻儿都带到他面前时,他不得不承认了。”吏部尚书禀报说。
德宣太子听完后,看了一眼舅舅温锦麟,鼓足勇气问道,“阎铮合,你当时是怎么监斩的?”
阎铮合慌了神,跪在地上猛磕着头,大喊道,“微臣不敢,此案另有隐情。求太子殿下容微臣说。”
“刚才你不是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吗?竟敢欺瞒本宫。”德宣说道,“无论隐情如何,是先皇命你监斩的,你没有依命行事,便是死罪。”
“微臣不敢,微臣不敢,是微臣奉了先皇的密诏,要留他性命,用其他的死刑犯代替了他……”阎铮合一时心急将实情和盘托出。
“什么?竟敢对先皇大不敬,先皇一向赏罚分明,怎会明暗不一。”德宣说着,朝案上看了一眼,案上有一张小小的字条,他看着字条念道,“阎铮合徇私枉法,忤逆先皇,罪大恶极,撤免官职,押赴天牢,即日午时三刻问斩,其家人亲族一律流放北疆苦寒之地。退朝!”
不等阎铮合苦苦求饶,德宣太子便站起身,朝高台下走去,小桂子紧跟在身后。
大臣睁目结舌,还不等反应过来,两个侍卫已将跪在地上的阎铮合拖拽出去。
温锦麟和温柏新相对一笑,朝着阮江微微点了点头。
昨日和阎合铮一起进言请求面见皇上的大臣们,都倒吸一口凉气,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德宣坐在去往芙华宫的步辇上,手指不自然地抖动着,神情有些紧张。
“桂公公,你说父皇知道我杀了他的重臣会不会降罪于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更害怕母后。”德宣眼中含着委屈的泪水。
小桂子本来还对突然雷厉风行的太子殿下有些吃惊,听德宣这么一问,他便知道这一切原来都不是他自己早朝时临时决定的。
小桂子上前一步,凑近说,“殿下是监国太子,如今凡事都是殿下定夺。若真是您定夺好的,奴才想若是皇上知道了也不会怪罪您的。”
他表面在安慰太子德宣,实则劝导他要自己拿主意,只是他不知道德宣能够体悟到几分。
芙华宫中,温皇后坐在正殿上,翘首期盼,她在为德宣捏着一把冷汗。若是今日能借助此次事件立威,他日后的早朝会顺利一些,否则将更是棘手。
德宣到了芙华宫门,要求停下步辇,自己走了进去。
温皇后看到德宣垂头丧气地进来,心里一紧,勉强压制住怒气,看样子并不像计划得那般顺利。
德宣刚进殿门还没来及得请安,便被温皇后强拉过去,摇晃着他的胳膊,问,“怎么样?不顺利,对不对?”
德宣摇摇头,“都很顺利,母后。”
温皇后怔住了,眼神上下打量着,最后,脸上浮起一抹笑容,说,“你是说你已经宣布处斩了阎合铮?”
德宣点点头。
“那你为何不开心?”温皇后责问道。
德宣紧咬着嘴唇,鼓足勇气问道,“母后,阎合铮在朝堂上供人说,是祖父给他下了密诏要用其他的死刑犯代替魏长生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皇后听到后,并没有任何表情,站起身来,回到坐榻上,端起一杯茶来缓缓地吹着。
德宣默不作声,站在原地等着温皇后的解释。昨日,他只听母后说,阎合铮曾经违背圣命放了本该处斩的死囚。
“不错,恐怕没人会信他受到了先皇的密诏。”温皇后喝了一口茶后,说道。
“那母后信吗?”
“信与不信又如何呢?那个魏长生是你的祖父那两年最宠幸的一个宫女的兄长,你的祖父给不了那个婢女任何名分,当然,会在其他的方面满足她。”温皇后说着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容,夹杂着嘲讽。
德宣皱着眉头,像是没有听懂一般,“祖父不会宠幸宫女的,若是宠幸,定会晋升她为妃嫔。”
温皇后冷笑一声,“你瞧,连你都不相信你的祖父这样吧?这就是你的祖父高明之处,表面是个英明贤德的一国之君,实则呢?呵呵……”
“儿臣不信!祖父不会为了一个宫女便置那上千因洪涝而死去的灾民于不顾!”德宣想到祖父慈眉善目,勤政爱民的样子,根本不相信母后的话。
温皇后脸上的冷笑渐渐消失,用冷峻的眼睛瞪着德宣。
“你不信又能如何?也罢,既然你也不信先皇会为了他,下密诏给阎合铮,那正好斩了对你祖父不利的人。”温皇后冷冷地说。
德宣不知说什么是好,只顾摇着头,嘴角向下撇着,一副委屈的样子。
“够了!你是太子!以后便是一国之君!生在帝王之家,若是依旧这样不懂得杀伐决断,善用权谋,那日后连平民百姓的儿子都不如。”温皇后说着,不再看德宣,“退下吧。回去好好想想母后的话!”
德宣强忍住泪水,没有说话,向着母后行了跪拜礼,便出去了。
太监阿超从外面回来时,正好遇到流着泪出殿门的德宣。
“娘娘。”阿超走进殿门,向温皇后行礼。
温皇后看见阿超进来,长出了一口气,漫不经心地问,“什么事?”
“奴才买通了凤祥宫的守卫,打探到皇长子昨日确实和一个小太监一起出了宫。”阿超说着,本来就小的眼睛,微微眯着。
温皇后听后,本来被德宣弄得糟糕的心情,变得更闹心了。
阿超看出了温皇后的心思,献言道,“娘娘,皇长子如今还在禁足期,他便不顾皇上的禁令,擅自出宫,竟然还跑到这里来胡闹。若是在他出了凤祥宫后,被教训,恐怕他连讨说法的胆量也没有。”
这确实说出了温皇后的心声,但想到皇长子文武双全,性格刚毅,再想想自己的儿子那边提不起来,她就觉得只是教训教训他还远远不够。
“你是说只是让他有口难开?”温皇后说着,用手装作无意地摸了摸自己的发髻上的头饰。
温皇后表面越是淡定,心里便越是翻江倒海,正在运筹着有挑战性的事情。这点,阿超也早就知道。
阿超咽了咽口水,深呼吸了一下,说道,“但请娘娘吩咐。”
芙华宫中,主仆二人小声地说着。
而被禁足在凤祥宫中的皇长子根本没有意识危险就慢慢来临。
“阿玉,你从外面去,没有听到今日早朝的事吗?”皇长子瑾珣一边摆弄着一个木剑,一边问着。
阿玉放下手中的一个坛子,小步跑到瑾珣身边,点点头,“果真如他们计划得那般。”
瑾珣双手握剑朝园中的一棵木棉砍去,“都是恶人!都是恶人!……”
“对啊,奴才听着那个叫阎什么的就是恶人,他竟然用其他的死囚换了什么长生的命。真是罪大恶极。”阿玉应和着说。
瑾珣停下挥舞着木剑的胳膊,转身看着阿玉说,“本王是说,他们都是恶人!”
“他们是谁?”阿玉问道。
“父皇的嫔妃。”瑾珣说道。
阿玉赶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随即又放下手,小声说,“爷,这样的话千万别说了,小心招来杀身之祸。更何况爷的母后也是皇上的嫔妃。”
阿玉说完,就觉得自己说多了,看到瑾珣默不作声,神情过于沉重,阿玉赶忙跪下来。
“爷,奴才多嘴了,奴才错了。”
瑾珣看了一眼阿玉,叹了口气,说,“起来吧,你没错,本王的母后也是父皇的嫔妃,但本王的话也没错,他们都是恶人。”
阿玉吓得更是不敢起身,不敢应声,装作并没有听到皇长子的话。
瑾珣看了一眼依旧跪在地上的阿玉,知道他是在装聋作哑,没再理他,只身回到房中。
第二日的早朝上,大臣们再不敢把太子殿下当作不懂世事的毛头小孩,陈述奏折时,也不敢马虎行事,虽知道太子殿下只是坐在龙椅上做做样子。
“大理寺卿已被问斩,众卿觉得谁来做新一任的大理寺卿呢?”大臣们的奏折呈上来后,德宣看向朝堂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