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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霆轩忍不住上前一步,明明只是写意的菊花,黑色的水墨画却让人觉得大朵大朵的花绽放开来。光是这姿态不一的菊花,足以让人赞叹,最为妙绝就是那两位赏菊的仕女,因这两位由远到近的女子,这图霎时间就灵动活泼起来,让人仿佛瞧见这景致,心情都开阔了。
来这里参加集会的是爱画之人,自然瞧得出林清嘉画作的精妙,如痴如醉看着眼前的画,还有的交头接耳,小声说了几句之后,再看林清嘉,那目光就带着不一般的火热了。
眼前的人年岁不大,画触给人的感觉极佳,只怕天资卓越,勤勉不缀,方能作此画。
“林二姑娘大力推崇的画作?”傲慢的女声响起,“我记得上次林二姑娘兴致冲冲带过来让人赏鉴的是赝品。林清嘉回头去看,说话的那人是张德音,她下巴微微抬起,神色与她的音调一般,都带着傲慢的意味。
从女眷之中挤出,到了画作的面前,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原本是想要针对画的内容奚落林清璇一番,谁知道目光触及到了画作,狭长眯起的眼不由得瞪大了。
这样老练的笔触,怎会是一个年轻的女子所做?这样灵动的画风,除了少女也做不出,她靠得更近一些,想要仔细看这一幅图。
“德音!”张德风回过神来,见着妹妹冒冒失失几乎整个人要贴到画作上,扯住了她的衣袖。
秦霆轩见着张德风的动作,心中松了一口气,如果张德风没有出手,他也要出手拦住张德音,不能让她冒冒失失伤了这幅画。
“呀,这画画的真好。”原先说见过德惠大长公主的圆脸姑娘低低说道,抬眼看着林清嘉,对着林清璇笑道:“清璇,没想到你还有这样一个三妹妹,生的美画也做得好,这一回可替你找回了场子了。”
林清璇对她点点头,见着张德音的模样,菱唇微翘,语气轻快,“张姑娘,我三妹妹的画作如何?”
“谁知道是不是你妹妹所画。”张德音显然与林清璇不睦,想也不想就直接说道。
“德音。”此时张德风的眉头皱的几乎可以夹死苍蝇,“同林二姑娘道歉。”
“我……”张德音的眼圈有些发红,林清璇有什么好的,只因为有一个好出身,都奉承她,半吊子的水准也好意思入画社?!
手指颤抖着指着画卷,之间几乎触到画上,“我难道说的没理?不说别的,单看这姿态不一的菊花,没有十多年的苦练,没有名师指导,能够做得出?”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
秦霆轩就是属于外行人,他看着画,瞧得出这菊花朵朵灵动,当得起花中君子之赞叹,却瞧不出竟是有这么多年的笔力在其中,又看看林清嘉,听到了张德音的质疑,神色不变,那双通透的眸子里流露出了饶有兴致的意味。
她的长睫如同鸦羽一般浓密,太过于纤长,让眼下被长睫遮蔽形成了淡淡的阴影,她的菱唇饱满,扬起极小的弧度,好似觉得眼前的事新鲜让她觉得有趣极了。
她是少女,双螺髻下绑着碧翠色的发带被风温柔扬起,她的神情却好似经历了沧桑之人,对鲜活而灵动的少年带着善意的笑。
“秦世子。”站在秦霆轩身侧的柳平之低低说道,“张姑娘说得有理,这画确实需要一定的笔力。”
柳平之的话驱散了秦霆轩脑中旁的想法,秦霆轩开口问道,“你也觉得这画不是林三姑娘所做?”
柳平之看了一眼林清嘉,她生的好模样,又是气定神闲,咽下了原本准备说得话,“也是有可能的。”心中原本是怀疑不是林清嘉作的画。
秦霆轩看着林清嘉,轻轻说道:“我觉得是她作得。”
“什么?”因为秦霆轩的话太轻,柳平之没有听清楚,见秦霆轩不愿开口,只好不再多问。
“你什么意思?”林清璇被张德音的话气得倒仰,“我亲眼见到我三妹妹做得画,怎么到了你的口中,成了别人做的。”
“对,这画确实是精妙,精妙到让人觉得她做不出这样的画。”张德音索性直接说道,“你先前不长眼,连着两次带了赝品,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争口气,就寻了人作画,按在你三妹妹的头上。”
林清嘉听到这里,笑容淡了,开口说道,“按道理作画不是让认争强斗气的。既然是画社,应当是有笔与纸,我当场作画就是。”
“嘉妹妹。”林清璇见着所有人都围簇了过来,有些担心林清嘉会紧张,反而做不好这画。
“人多没关系的。”林清嘉对着林清璇温声说道。
少男少女是最爱热闹的,见着起了争端林清嘉要当场作画,都有了兴致。腾开了台面,有人研磨,有人洗笔。
最后是那圆脸的姑娘,右手捻着一支笔,递到了林清嘉的面前。
“多谢。”林清嘉接过了笔。
走到了正中,幸而今日里穿的是窄袖,若不然就不好作画。
笔尖饱蘸墨汁,深吸一口气,大毫落下,重重抹上一笔就是远山如黛。
张德音只见着这一笔,就知道自己错了,刚刚的赏菊图定然是林清嘉所画。张德风的眼底流露出惊艳之情,也不忘对妹妹低声吩咐,“等会要同林三姑娘道歉。”
张德音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咬着唇点了点头。
落笔是浓墨,迤逦晕开后,就是淡色,手中的笔并不离开宣纸,凌厉向上,这一笔就破坏了先前成就的远山。
有人轻轻咦了一声,不知道为何林清嘉会做出这样的一笔。
秦霆轩听到了身边的柳平之,他轻轻叹息,“可惜了。”
可惜了?
秦霆轩的眼睛微微眯起,是以为林清嘉的这一笔走坏了?
他可不觉得林清嘉提出当场作画,会做坏这一笔。
林清嘉并没有理会小小的骚动,她终于做完这一笔,面上露出浅笑,接下来并没有用墨汁,而是蘸了清水,在先前那一笔上细细描绘,原本不成形的曲线就晕染成了山间的雾气。
此时所有人才惊觉,原本林清嘉的一笔并没有坏了远山如黛,而是在心中已经成就了山间的雾气,清水晕开断断续续的墨痕,成就了山间或浓或淡的雾气。
张德风的一双眼闪闪发亮,忍不住叫了一声好,生怕惊动了林清嘉作画,闭嘴不语。
秦霆轩的手指转动拇指上的扳指,眼睛微微眯起,他就知道林清嘉的那一笔没有做坏。
意随笔动,一副山水画就在众人的面前展开,没有画水之前,山是巍峨雄伟,带着缥缈的仙气,有了水色之后,仙气仍在,多了秀美的味道,清水荡漾,最绝就是那水中的一叶扁舟,有蓑衣老者于舟中垂钓,能够掉的上鱼或者不能,想来老者也是不在意的。
林清嘉搁下了笔,对着已经看呆了的林清璇微微一笑。
林清嘉的动作像是一滴水滴入到了热油之中,顿时炸裂开来。
“统共没有用上一个时辰,竟然能够做出这样的山水画。”
“落笔之前,应当已经构思了全画,所以每一笔都是恰到好处,我记得在画山中的云雾时候,我还吃了一惊,觉得这一笔是画的废了,谁知道后来竟是用清水晕成了山间的云雾。”
“正是正是,我也记得那云雾,当真是妙绝。”
“云雾确实让人惊艳,最为称道的还是一叶扁舟,刚刚的赏菊图与如今的山水垂钓图显然是一脉相承,精致秀美,都是用人物作为画眼,灵动了整幅画。”
众人议论纷纷,看着林清嘉的目光带着炎热。
“对不住。”张德音走到了林清嘉的面前,对着她深深鞠躬,她的眼眶有些发红。
林清嘉往后退了一步,侧头看着林清璇。
张德音便对着林清璇躬身。
张德音性子倨傲,几时见过她这般的模样?像是夏日里喝了凉沁沁的冰泉,心中说不出的舒坦,林清璇的梨涡都现了出来,“先前赝品的事,一次是我没见识,一次是被人做了局,我又不是诚心拿着赝品过来的,我妹妹主要是因为你总是拿这件事说道。”
张德音看着林清嘉,她点点头,轻声说道:“是。”
如同张德音说得,菊花非有十多年的笔力所不能及,需得兼有名师指导,她如今尚未及笄,住在姑苏别院,被张德音怀疑是也是常理,她并不为此生气。
张德音对着林家姐妹两人说道,“先前对不住了,是我的不妥当。”
因为有些才气,所以恃才傲物,所以看不惯林清璇。
“是家妹冲动了。”张德风见着妹妹诚信道歉,林家姐妹面上也有松动之意,再次携妹妹,与两人珍重道歉。
“现在说开了就好。”林清璇笑着说道,“我想,我三妹妹还是有资格来参加画社的是不是?”
众人哄笑道,“若是林三姑娘都入不得画社,我等再也不敢来了。”
柳平之对着秦霆轩说道,“世子,若是要求画,不如询问一番林三姑娘师从何处,让林三姑娘的师傅作一幅画。”
秦霆轩看着众人围簇之中的林清嘉,“我正有此意,等人少些,我私下里请林姑娘。”
柳平之看着张德音拉着林清嘉请教,林清璇那里也围簇了一群人,同她打听林家妹妹的事,含笑道:“世子爷只怕也等一等了。”
“等一等不碍事的。”秦霆轩说道。
谁知道,这一等就等到集会散了。
林家姐妹说得是口干舌燥,只想要上马车的时候,多喝些茶水润润嗓子。
“林家两位姑娘。”青衣侍从到了两人的面前,对着两人打了一个千儿,面向林清嘉的时候,态度格外恭敬有礼,“我家世子爷请两位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