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霏排在打电话的队伍中间,轮到她打电话时,都已经半夜12点了。薛霏打给了婆婆,只响一声婆婆就接起来了。婆婆是一直盼,一直盼啊,现在终于有了儿媳的音讯。
婆婆喜出望外,她这一生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哭着说:“太好了,霏儿,你没事儿太好了。这两天,两家人不吃不睡,差点儿都要急疯了。”
薛霏急忙跟婆婆说:“好多人排队等着打电话呢,我不跟您多说了。金豆子还好吧?”
婆婆说:“你放心,他好着呢。”
薛霏又说:“我们得去黄龙机场坐飞机,但是路断了,我们要辗转转车才能过去,所以回家还得好几天呢。您放心,我很好,没有受伤,有吃有喝也不冷。您帮我通知我父母吧。”
第二天,团友们在当地政府和武警官兵的护送下,穿越高山、草原和河流,终于到达黄龙机场。
买完机票,团员们都哭了,薛霏也是泪流满面。
三天来,冷、饿、累都还是小事,那一个个白天和黑夜,是那么的漫长,几天,竟像有几辈子那么久,时刻伴随他们的是焦灼的等待。
2008年,不管是对于国家,还是对于薛霏他们这个家,这一年都发生了好多事。
年初的那场雪灾,金哲恰好赶上了。
当时金哲和一个同事去长沙办案,被困在了长沙火车站。
一楼的候车大厅里,挤满了滞留的旅客,大厅里气味难闻,还没有暖气,金哲就跟同事说:“咱们上楼碰碰运气吧。”
二楼有个贵宾室,金哲推门就要往里走,却被门里负责把守的一个小姑娘给挡住了,小姑娘说,这里是贵宾室,一般人不能进。
金哲就说:“是啊,我看见了,门上写着呢,贵宾室,我认为我是贵宾,所以我就进来了,有问题吗?”
小姑娘一时没发现这人的话里有问题,一急之下索性就又说道:“这里只有我们领导的亲友才可以进,请问你有我们领导的批条吗?”
金哲一听就笑了,说:“拜托,不带这么出卖你们领导的。你把你们领导找来吧,我当面跟他说。”
金哲边说边往里面走,小姑娘死活没拦住,赶紧打了个电话,把值班站长给找来了。
女站长一来就要看金哲的车票,金哲这个公子哥儿哪里肯就范?任你说出大天来,他就是不给看。
女站长摆出了官腔,黑着个脸,威严地说道:“我有权利检查你的车票!”
金哲不打锛儿,也义正词严地说道:“我没有义务给你看!”
瞧,两人还杠上了。
金哲的那个同事,见这一男一女面对面剑拔弩张的那个架势,差点笑出声来,心想,哲哥,真有你的,我不管,我就等着你给我争出一席之地来。
那小姑娘呢,眼见得女站长也治不了这位爷,就又把铁路警察给找来了。
金哲一看警察来了,立刻就乐了,就把工作证掏出来了,递给了那位铁路警察,铁路警察拿过来看了一眼,呦,同行啊,赶紧又把工作证还给了金哲,并对女站长说道:“别管了,别管了,就让他们在这儿吧。”
金哲回到家以后,眉飞色舞地诉说了这个经过,然后等着家人夸他机智,听听,“我没有义务给你看!”此话说得多带劲啊,亏我当时是怎么想出来的!
谁想,检察长父亲给了他一个白眼儿他媳妇儿呢,连白眼儿都懒得给他,一心照顾金豆子吃饭。自从有了儿子,媳妇儿就根本不把自己放在心上了,哎。
金哲本以为,薛霏经历了这次塌方泥石流,能够更加珍惜亲人相聚的时光,就不会想着跟他分开了。他想错了。
检察长公公和大姑姐金岭,一直都看好自己,薛霏都不知道是为什么,自己真有他们认为的那么强吗?
薛霏结婚后很快就有了孩子,在家相夫教子,脱离社会好几年了,她早就没有当初上学时的自信了。可是这次事故,让薛霏也发现了自己的潜力,灾难当头,居然没有吓掉魂魄,还能冷静地处理一些事情,薛霏就知道了,我还行。
薛霏是不能原谅金哲的,“大爷养着你呢!”这句话太伤她自尊了。所以在薛霏的坚持下,在她生日那天,就跟金哲把离婚手续给办了。检察长的内心是反对的,又一想,惩罚一下自己的傻儿子也好,让他以后也知道知道轻重。
薛霏的妈妈反对得最激烈,她一向喜欢金哲这个姑爷,因为跟女儿相比,姑爷给她的尊重更多,而且还都是发自内心的。
金哲确实是敬重丈母娘的。他自己的妈妈,一辈子都是家庭妇女,论风度,论谈吐,自然是比不上丈母娘了。
薛霏的看法却跟他正好相反,她觉得自己的妈妈没有一点儿妈妈样儿,婆婆却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母性的光辉,所以即便是她生孩子,也是把婆婆留在身边的。
薛霏的妈妈想起来就气,觉得女儿不贴心。现在可倒好,女儿居然还要跟自己万分中意的姑爷离婚哪!这死丫头,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便跟女儿说:“简直莫名其妙,还离婚,你离的什么婚?不打不骂就离婚?你到我们妇联去看看”
薛霏不想再听下去,不等妈妈说完,故意气她说:“好啊,您把金哲给我叫来,我当着您的面儿,我挠他个满脸花,然后我再跟他去离婚,这样就合理了吧?”
薛霏的父亲也跟她公公想的一样由着他们年轻人去折腾吧,反正他们有的是精力。而且,俩老头儿心里都有底,这俩孩子呀,散不了。
2007年,薛霏就通过了司法考试。说起来还是大姑姐金岭鼓动她的。
金岭说:“霏霏,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你去考考试试呗?别人都说很难考,你去试试难不难。”
薛霏的日子过得太平淡了,早就不能忍了,大姑姐金岭简直就是自己的指路明灯呀,薛霏便兴兴头头地去准备考试了。
金哲怪大姐多事,私下埋怨了她好几次,谁想,大姐被逼无奈,只好跟弟弟交了实底:“我知道司法考试是个啥东东?我搞传媒的,我从来也没有接触过这些啊。你自己想想吧,到底是谁的主意。”
金哲便秒懂了,检察长父亲才是幕后的主使。
金哲明着不好反对,私下却下了功夫,只要他在家,发现媳妇儿又躲起来去看书了,他就会把金豆子给逗哭,金豆子一哭,媳妇儿跑得比兔子都快,立刻就会出现在儿子的面前,也是怪了。让她代表中国去参加奥运会得了,说不定能秒杀一众黑人呢。
然而这一切都逃不过金检察长的火眼金睛。大哲呀,瞧你那点儿出息呗。检察长就找儿子谈话了:“有危机感是好事儿,可以促使自己进步。但是你的危机感,却用来妨碍别人的进步,这个真的好吗?”
大哲满口否认,说:“您说什么危机感啊?跟我一点儿不挨边”说归说,此后他还是有所收敛的。那年9月,薛霏果然不负众望,一试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