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晔不喜欢一本正经,便转开话题,跟白律师说道:“那就说好了,我就留下来给你当徒弟了!小心啊,想着给自己留一手儿,我这个徒弟啊,实在是不可小觑!”
白律师便笑道:“好,听你的,我一定防着你!”
崔律师便自告奋勇,说道:“那我去给姜律师安排桌椅吧。”
崔律师走了,这边白律师对姜晔说道:“老舅真是万万没想到啊,那么年轻”
姜晔听见白律师提起老爸,眼圈便红了,说道:“不许提,不许提!不然我哭给你看!”
白律师便不提了,站起来给姜晔的杯子里加了点水,心里惋惜着:“老舅、老舅,少见的好人哪。”
姜晔喝着水,突然抬头问白律师:“我想起来了,你说你是一班的,那咱们都是理科的呀,可你怎么上政法大学了?”
白律师微微笑道:“我高考前半年又转到文科班了。”
姜晔记事不记人,这下终于想起来了,确有这么码子事儿。便拍着手笑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你是谁了!我们李老师说过的,一班有个同学半路出家,快高考了要转文科,怎么劝都不听,校长劝都没用,那人原来就是你啊!神人啊!佩服佩服!”
姜晔上下打量着白律师,像是要重新认识他似的。
白律师早入社会几年,比姜晔成熟多了,见姜晔这么天真,不,应该说是率真,便觉得好笑。
崔律师走进来,跟白律师说:“我都安顿好了,你过去看看合适吗”
姜晔便跟着他俩来到另一间办公室。
只见房间里面摆放着几张写字台,坐了四五个人,白律师一一给姜晔做着介绍。
崔律师给姜晔安排的写字台,摆放在进门的左手边。
白律师看了看,觉得不满意,要重新调整。便让所有人都站起来,挪动自己的桌椅。
见白律师大动干戈的样子,姜晔有些过意不去,想,我一个新人,这才来了就引起这么大的动静,不太好吧。就悄悄跟白律师说:“就这样儿吧,挺好的,别惊动大伙儿了。”
白律师也悄悄地说:“你不了解情况,听我的。”
把姜晔的写字台摆放到正中间靠窗的位置,这样只要一开门,首先就能看到她。
姜晔此刻还不解其意呢。
这就上班了可是实习证还没办呢!白律师可真有意思。姜晔心里暗笑。
姜妈妈现在终于有了笑脸。逢人便说:“我闺女当律师了,当律师了。”比姜晔本人还激动。
你爸爸看到你有今天就好了。
我老爸看到我有今天就好了。
母女俩一样的心思,却谁都不说出来。说出来又必是一包眼泪。
这些日子,在她们的生活中,眼泪太多了。
姜晔跟着白律师“学艺”,学习怎么接待当事人,怎么写诉状,并听他分析案情。
姜晔很快就明白了,考试离实务远着呢,自己要学的东西还不少呢。
那天上午,姜晔正在自己座位上写着诉状,写好了要拿给白律师过目的。
外面有人敲门,老邹便说道:“请进!”
当事人进来了,先是环顾一周,却拿不定主意要找谁。
只听好几个声音在跟她打招呼:“来了?您有什么事儿?”她也不回答,只是立在当地。
姜晔没抬头,一心想把诉状写好,好让白律师不小瞧自己。
这当事人却朝着姜晔走过来了。在姜晔面前坐定,便问道:“您也是律师吧?”
姜晔便有些犹豫,按说,自己现在还不是律师呢,内部叫叫是可以的,对外嘛
不过,这个房间里面,只有旁边的刘律师是真正的律师,其他三个老头儿,都是法院退休的老庭长,根本就不是律师,对外却都自称律师。自己起码还有律师资格呢,虽然还没执业想到此,姜晔便说道:“是的,您有什么事情,请说吧。”
原来是来咨询的。咨询只收50元费用,有点少呢。
来人说道,她弟弟是农村的,因为家里经济条件差,30多了还没娶媳妇儿。几年前弟弟终于结婚了,娶的这个媳妇儿是大山里的。后来他们生了一个女儿,负担就更重了。那孩子,今年刚一岁多。这媳妇儿把孩子留在家里,自己便出来打工了。也没有别的手艺,就给律所对面的医院擦擦玻璃。那天,擦玻璃的时候,也不知咋的,她脚一滑,就从四楼摔了下去
姜晔听到此,便“哎呦”了一声。
来人说道:“是够吓人的。我们听了也吓得够呛。等我们赶到医院,人已经进手术室了。推出来时,大夫说,高位截瘫,没治了。这人就这么残了。孩子才多大点儿呀?刚会叫妈。医院说,他们没责任,说是医院的清洁工作全都承包出去了,让我们去找承包的那个人索赔。”
姜晔边听边记录,此时便抬头问道:“你们找到承包人了吗?他怎么说?”
来人说:“没有啊,早跑了!他是外地的,一见出事儿就躲了,让我们上哪儿找去?”
姜晔便安慰道:“没事儿,即便是承包的,医院也不是全无责任。”
来人终于听到她想听的了,赶紧说道:“是吧?是吧?医院有责任吧?还让我们赶紧出院呢。不赔偿我们,我们能走吗?那好,律师,谢谢您了,我这就回去找医院说理去!”说完,就去找会计交纳了咨询费,走出了律所。
姜晔把咨询记录整理好,心想,医院哪会轻易答应赔偿呢?说不定就要诉讼呢。不行,我不能把已经到了眼面前儿的案子给放跑了,我得跟进啊!
姜晔想着,便马上站了起来,去了另一个房间,跟白律师说:“我要去医院。”
白律师关心地问姜晔:“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了吗?”
姜晔便说:“不是啊,我好着哪。我是去看个当事人,刚走,标的还挺大呢,我不能让她跑了!”
白律师便笑道:“行,入门了!有戏!”
姜晔在路上想,白律师非要把我安排在这个位子,我现在终于明白了、明白了。小子,良心倒是大大地有!
姜晔紧赶了几步,追上了来咨询的那个人,随她一起来到了病房。
躺在病床上的那位,她真是个成年人吗?那么小小的,很不起眼儿地裹在一堆被子里,脸扭曲着,嘴里喊着疼。
一个字,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