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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转折
    中午,萧稹和司马晴一起在椒房殿里用膳。

    自从大婚当晚萧稹从婚房里偷跑出来,各种消息便不胫而走。为了安慰司马晴,也为了驱散流言,萧稹便经常与司马晴共同进膳,有时是早膳,有时是午膳晚膳。即使是繁忙的时候,萧稹也会让宫人送些时令蔬果或是新奇菜式给她,从不间断。

    王上是挂念自己的,每当萧稹陪她共同用膳,与她闲聊或是派人送东西给她的时候,司马晴总是能感受到。

    只是近些日子,王上的烦心事似乎多了许多,虽然和她吃饭时仍然温柔地看着她,与她谈天说地逗她开心,对朝堂上的事情避而不谈。但宫外父亲和哥哥传来的消息和萧稹与她共膳的次数越来越少,让她明白,也许萧稹现在的境况并不算乐观。

    也许自己可以跟他谈谈,宽慰他,让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一些。

    自己与他已是夫妻,自然要生死与共的。

    看着萧稹思虑重重的样子,司马晴心里一紧,终于开了口“王上,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让您烦心了,如如果可以的话,王上可以跟我说一说,别都压在心里。”

    萧稹只是给她夹菜,笑说道“没什么事情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恕臣妾直言,臣妾的父亲和哥哥传来消息,说王上因为曹泽大将军的事情很是忧虑。”司马晴并未退缩,而是轻轻放下筷子,神情严肃的对萧稹说“臣妾与王上已是夫妻,臣妾不是只能与王上同富贵,也是能共患难的。如今王上有难,臣妾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哪怕是听王上说说牢骚话也好,让臣妾替王上分担一些吧。”

    听了这话,萧稹倒是一愣,平心而论,对于司马晴,他一直是当做孩子来看的,一想到司马晴这么小就要在宫里面度过后半生,他就对她更加温柔怜惜。头一次见她这么严肃地说要与自己共同分担,略显稚嫩的脸庞上那坚毅的目光,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对她的态度。

    “好吧。”萧稹摇了摇头“的确,曹泽萧言他们让我很是头疼,他们蠢蠢欲动,现在的局面很是紧张。”

    “妾身以为,这件事情不能总拖着,需要尽快解决才行。”司马晴低头思考着“擒贼先擒王,这两人势力虽大,但也都是仰仗曹泽的威势罢了。”

    “不错。”萧稹赞许地看着她,鼓励道“还有呢?”

    “还有就是就是曹泽和萧言虽是一党,但两人身份不同,想法也肯定有差异,王上可以利用这一点,分而治之。”这些话司马晴在脑袋里已想了许久,今天在萧稹的鼓励下,索性一股脑地说出来。

    “这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萧稹点点头“所以一会儿呢,我就去见萧言,看看他的态度。”

    “这样啊,看来是妾身多心了。”原来萧稹已有了打算,是自己担心过度了么,想到这儿,司马晴羞愧,“妾身妄意朝政,请王上恕罪。”

    “没事的。”萧稹倒是很高兴的样子“以前倒是我太小看你了,你比我想象中的要能干得多。”

    萧稹认真打量着司马晴,她只穿着平常的衣服,头发也只用簪子简单束起,脸上的婴儿肥尚未褪去,脸蛋红扑扑的,似乎因为刚才的谈话有些害羞,眼睛圆溜溜的只看着地板,还是一副孩子的模样。说出的话却与稚嫩的外表不相符,是十分老练,经过深思熟虑的。

    也许之前把她当做洋娃娃一般温柔对待是小看她了,眼前的少女,只要多加磨炼,便一定可以独当一面的。特别是由于自己穿越的特殊身份,未来不知如何的情况下。

    司马晴,可以被托付更多的事情。

    想到这里,萧稹说道“你现在是齐国的王后,与我一样是齐国的主人,只要是有利于齐国的事情,都可以去说去做,没有妄意这一说的。”又冲司马晴眨眨眼“何况你刚才的想法很正确,简直像谋士一样,我看好你哦。”

    “臣妾在家时常听父亲和哥哥议论国事,也爱翻看兵书。有时便有些自己的想法了。”听到萧稹的赞扬,司马晴有些不会意思“在王上面前,班门弄斧了。”

    “没有的事,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我是不赞同的。”萧稹鼓励道“你是王后,是要与我一起并肩看尽天下的人,自然不是普通女子了。以后有这样的话,大可以直说,我不怪你的。”

    与王上一起并肩看尽天下么?王上如此信任自己么?那要更加努力才行啊,配得上王上的信任!司马晴想着。

    “臣妾知道了。”

    吃了中饭,萧稹带着谢澜和萧言策马来至西便门外,远处群山已遥遥在望。萧言笑道:“王上,时方寅末,又未逢社会之日,咱们主子奴才三个在这荒棒野蒿中并辔而驰。知道的呢,说我们是去游玩;不知道的还当我们是响马呢!”

    萧稹听了这说,勒住了马,环顾四野,秋高云淡,碧空如洗,果然荒凉寒漠,遂笑道,“响马与天子也只有咫尺之隔,坚持王道,就是天子,进了邪道便为好雄,贼道就成为响马了。”

    萧言听了,先是一怔,随即格格笑道:“主子学问如此精进,圣思敏捷,奴才万不能及。”

    谢澜却无心听他两个说笑,只留心四下动静。远远见荣轩等一干影卫扮作穷苦的刈草卖柴人,散在附近割荆条,知道已是布置停当,便赔笑说道,“王上,前边有个道观,要不要去坐坐歇一会儿。”

    萧稹抬眼一看。果见山门隐隐地立在云树之中。他翻身下马道,“咱们不做响马了,还是做游客吧。骑马进庙,也不甚恭敬。”此时十几个长随打扮的侍卫带着酒食器皿方才赶来,三人便将缰绳交给一个侍卫拿了,信步向山门行去。

    这道观离西直门好几里地远,连个匾额都没有,门口的台阶上堆堆瓦砾,一丛丛蓬蒿,显得十分寂静荒凉。大门上刻着巨大的门神雕像,面目狰狞,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神秘感。

    萧言环顾四周,人烟稀少,心下暗自思索,都城内有名的庙字寺观,这道观是最破败的一个,一般人都不知道,老二偏偏选中这样一个地方来游幸,真是匪夷所思。昨日谢澜前去传旨时,他就猜中了萧稹的心思,他倒也想知道,这个娃娃天子到底怎样对待自己。——正在发怔,见萧稹已进了山门,在一座错金香鼎旁边上下审视,忙赶了过来仔细端详了一番,笑道“这道观虽破旧,香鼎倒是巨大威武。”

    萧稹却不答话,只围着这尊六尺多高的鼎兴致勃勃地仔细打量,以手叩鼎笑道:“可惜没有邀曹泽将军同来,他有拔山扛鼎之力。表哥,你倒说说看,他能不能将此鼎移动?

    这话问得太露骨了。自大禹在天下九州各制一鼎以来,“问鼎”就成了篡国的代名词。周宣王三年,楚子助天子伐陆浑,兵胜之后,在洛阳近郊阅兵。楚子便乘机询问王孙满大庙中九鼎的大小轻重,意在侵占。此时萧稹引出此典来,自然有敲山震虎的功效。萧言无书不读,岂能不知此典?只是觉得破难应对,迟疑一下便挑衅地说道道:“这鼎怕有两千斤,曹将军来,也要试一试才知道。”

    “那表哥你呢?”萧稹又问道。

    “我嘛。”萧言想了想,意味深长地说道“即使有这心,只怕也没有这机会了。”

    那便是有此心喽!

    “无量寿佛!”三人正看鼎时,一个五十多岁的老道士从后边殿东侧耳房里出来,拱手道:“居士们纳福!难得如此虔心,来得这般早。前边的观宇已经荒芜,后面也还洁静,请进来用茶吧!”三人忙都转身答礼,谢澜说:“道长请自便。我们先在前边瞻仰瞻仰,待会儿才去后面呢!”

    谢澜见老道走后,笑着说:“这是朝咱们化缘来的。这里的道士们除了每逢初一、十五社会时,能收点香火钱,平日里难得有香客来。眼见咱几个来了,你们又一身富贵打扮,这牛鼻子哪肯轻易放过!”

    萧稹一拍身上,笑道:“不巧,今日恰巧没带钱出来!”萧言忙从袖中取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子,笑道:“我却不敢同王上相比,走到哪里,也须带点银子。”

    谢澜道:“可惜太大了,一两银子可买几十斤上白细米,全部给出去可能被人疑心。”说着接过银子握在手中,双掌一使劲,“咯嘣”一声,那银子早断成两截。他把大的一截丢还给萧言,掂了掂小的道:“怕有二十两吧,这已算得上阔香客了。”萧言见他道行如此了得,心下不禁骇然,更增了几分忌惮。口中却笑道:“谢兄这一招,没有千斤之力怕是不成,不过这又不是临潼斗宝,何必如此呢?”

    萧稹今日邀萧言至此,是专为查考他的。他到底是自己的本家兄长。如还念兄弟之情,互相说合了,也就罢了。谁料这萧言并不掩盖自己的心思,觉得事情并不那么简单,不由心里有些烦躁。便道,“这个鼎看过了。那边廊下捏的有唐僧取经九九八十一难的泥塑故事儿,一多半毁了,没什么意思。不如去那边的亭子上坐一会儿吧。”

    萧言察颜观色,已知萧稹之意,心里冷笑一声。他正要说话却见一个小道士过来,手里托着土黄袱面儿搭着的茶盘,上面三杯清茶正冒着热气。遂笑道:“谢兄,应了你的话了,快打发银子吧!”便抽身跟着萧稹到亭子上歇息。

    秋风卷着一团团乌云渐渐地盖了上来,浑黄的太阳在飞云中黯然失色。在破亭里,这几个胸襟不同、志趣各异的游客被机遇和命运撮合在一起饮酒赋诗,都默默地看着清澈透底的水塘中变幻的云影,沉思默想地搜索佳句。

    一尾鲤鱼跃起,在池中打了个翻飞,“咕咚”一声又沉入水底。萧稹起句微吟道:

    剑池锦鳞跃云影,

    萧言道声“好”!续道:

    击破秋空欲出形。

    谢澜道:献丑了——

    为问天阔造化数,

    萧言沉吟良久才续道:

    划乱清波朝金龙!

    这便是**裸的意思了!萧言吟完了诗,对于萧稹微怒的神情视而不见,只自顾自地喝起酒来。

    几人又吃了会儿酒,胡闹一番,天色已晚,萧稹便带着谢澜回宫去了。

    萧言仍坐着吃酒,想着刚才萧稹生气又不好发作的样子觉得很有趣,不由得笑出声来。

    “这么名目张胆地向王上立威,真的好吗?”看萧稹他们离开,一直站在一旁的孙斐坐下来,有些不安地问道。

    “有什么不好,大将军举棋不定,只有让他知道王上动手了,他才能下定决心,懂吗?”萧言又喝了一口酒“咱们只不过在其中推他们一把罢了,那几个人,抓住了么?”

    “你说王上微服出访常见的那几人么?”孙斐喝了口酒“已经派了人去了,你放心,都是将军府里的好手。”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嘛!”萧言十分兴奋,狂笑道“先将他一军,没了帮手,看萧稹如何?”

    萧稹此时心事重重地默坐在车中,出神地看着车外景致。道旁的杨柳暗绿,枫叶残红,西北风瑟瑟吹来,卷带着绛红色的落叶婆娑起舞,一派萧瑟景象。

    坐在一旁的苏婉看到萧稹神情严肃,并非真的在欣赏景色,便知道与萧言未谈妥,也叹了口气。

    芳菲对这些浑然不知,只细心地给萧稹披上衣服“不留神间,已是初冬了,山水萧然漫天寒——我是说天色已晚,咱们也该回去了,王上别冻着了。”

    “说的也是。”萧稹点点头,车子便往神武门驶去——那是回宫的必经之路。

    三人说着,忽然车子猛地一刹,他们身子向前倾一下,方才坐稳,便听谢澜问道“你这是怎么啦,也不看道儿?”

    苏婉从帘缝往外看时,见一个仆人打扮的人正赔笑道“走远路乏了,想趁您的车搭一段路。”

    苏婉一掀帘子露出脸来,大声喝道“你这人真少见!我们的车子坐不下,也不顺路,何况你是男子”说着吩咐谢澜“还等什么,我们走吧!”

    那仆人伸手一拦道“姑娘,人就是满了,再挤我一个也不大紧啊!何况,你怎么知道不顺路呢?”说着竟大胆地盯着苏婉说道“若说我是男人,车里还有一个,不也是男人么?”

    听了这话,芳菲觉得奇怪,不由得也掀开帘子看,觉得此人面熟,细细一想,便对萧稹说道“王上,这是翠姑女扮男装的。”

    萧稹觉得奇怪,这时候她来找自己干什么,便吩咐谢澜让他上车。

    “看到谢澜我就知道是你们了。”翠姑一上车,顾不得行礼,只着急地说道“你们快想想办法吧,求求你们了,郭彰被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