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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细思极恐
    “嗯。”琐退后两步,蹲了一下身子,默默转身便走。

    “阿琐!”周培公忽然叫道。

    阿琐猛地停住脚步,疑惑地看着周培公没有言语。周培公趋前几步,低声道:“你哥哥的事尤家人知道吗?”

    “谁也不知道,是在野地里被剪了辫子。”

    “这就好办了。”周培公笑道,“你叫他夜里拿把剪刀,到戏院里剪他十多根辫子,再猛地喊叫自己的辫子也被剪了,这件事不就一笔勾销了?”

    阿琐乌溜溜的一双大眼睛转着,想了半日才醒悟过来,捂着嘴“嗤”地一笑,用手指了一下周培公,只了一句“你呀——”便红着脸快步走了。

    康熙从牛街清真寺返回大内,已是午夜时分。这一夜又是舌战,又是亲临指挥打斗,处置得十分妥帖,虽累得筋疲力尽,却是异常兴奋,没有半点睡意,光想找个人话儿,便吩咐张万强道:“备轿,朕今夜要幸储秀宫,传贵妃钮祜禄氏也去。”张万强忙答应了一声,便出去张罗。

    皇后赫舍里氏还没有睡,自个儿坐在灯下玩着纸牌,卜问子息,听皇帝半夜驾到,忙盛妆迎接。

    康熙满面春风地笑道:“朕今夜得了彩头,不寻个人话儿急得慌!”着便拉着皇后的手,上阶进殿。贵妃钮祜禄氏不一会儿也来了,见皇帝和皇后话,便跪在一边。康熙见她叩头行礼,只略一点头,笑道:“进来吧。”

    “万岁,”赫舍里氏忙命人将给自己熬的参汤进给康熙,道,“今夜得了什么好处?给臣妾们听听,也跟着欢喜欢喜。”

    “嗯!”康熙袖子一挽,端起参汤呷了一口,便将方才牛街寺的那场闹剧绘形绘色地了一遍,把钮祜禄氏听得一会儿花容失色,一会儿又捂着嘴直笑。

    皇后听了却半响没有方语,静静地听康熙完,沉吟了一会儿才笑道:“万岁爷,当年伍先生给您讲课,臣妾也曾悄悄儿听过几回,什么‘知命者爱身,不立乎岩墙之下’。户人家都讲究这个,何况皇上乃是万乘之君?今后还是少履险地才好,此类事派个将军也就成了。这是其一。”

    “哦?还有第二?”

    皇后左右看看,几个宫女太监还侍在殿口,便挥挥袖子道:“你们都退下,只留墨菊一人侍候。”

    墨菊是皇后从娘家带来的家生子儿奴才,最是靠得住的,听了皇后吩咐,蹲身答应一声“是”,便出去督着众人咽避了,自个儿站在殿外守候。

    “你也忒心了。”康熙见人退下,笑道,“你这里还会有外人?”

    “其二的便是这个。”皇后起身亲自沏了一盏普洱茶,双手奉给康熙,坐下道,“万岁方才的很细,臣妾一字一句都听了。只是那隆杨的贼子后来既然知道皇上亲临牛街寺,照常理该是拔腿就走的,为什么还一味要放火?这也忒胆大了!”钮祜禄氏也是一怔,她根本没有往这上头想。

    “举火为号!”康熙惊得腾地立起身来。回来的一路上,他也曾觉得这事有些蹊跷,此时经皇后一提,立时“轰”地袭上心头:“举火为号”,这是在乾清宫议定的,贼人们为何会知道得如此之快!康熙想着、将茶盏“咣”地墩在桌子上,目光炯炯盯着殿外,咬着牙道:“你得很对——宫中确有奸细——原——来——如——此!”

    赫舍里氏见康熙又惊又怒,龙颜大变,忙起身笑道:“万岁何必动这么大火?好在贼人奸计并没得逞,倒叫咱们知觉了。这件事容臣妾和贵妃慢慢查访。”

    “来!”康熙突然叫道,“传旨,叫养心殿张万强和毛子来!”

    墨菊在门外答应一声便派人去了。皇后笑嗔道:“万岁今儿还不累?已过半夜了,还要在这儿问案子?各处宫门都已下锁,这一惊动,又要记档了。”

    “记档就记档。”康熙冷静了一点儿,吁了一口气,把来茶盏递给钮祜禄氏,“换杯热的来——这种事处置得愈早愈好。宫门下锁,各处知道的人少,反而更好——传话,谁敢乱,就送内务府关起来饿死!”

    皇后点头笑道:“皇上圣明,只是夜深了,不要累坏了!”

    康熙叹道:“朕这个皇帝是不好当的,照汉人法,你我都是夷人。心里不服的人很多,不能不格外用心。要知道,前明皇帝一分力能办的事,朕要拿出五分十分的力才办得到呀!”

    “万岁的是实情。”钮祜禄氏也点头叹道。

    “现在正适国家多事之秋,朕不能垂拱而治——都叫下头去办,便易生弊端。”康熙着,由不得长叹一声,“不能安民,不可言靖藩;不能聚财,不可言兵事——这是伍先生给朕的信中的话,得很对呀!朕的国库如此乏用,每年还要拿二千万银子养那三个活宝,古今哪有这么晦气的皇帝?安民、聚财、兵事,都得从亲民开始,朕不亲民,每日守在乾清宫,不要胜过唐宗,怕连宋徵宗、宋钦宗爷们也不如!你们想想,是当长孙皇后呢,还是‘君在城头竖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的好?”

    康熙正长篇大论地抒发感慨,张万强和毛子跑得气喘吁吁地进来了,一前一后给皇帝、皇后叩了头,又给贵妃请了安,方才问道:“万岁爷传奴才们来,不知有何旨意?”康熙的气已经平了,吹着盏中茶沫,转脸对皇后道:“你是六宫之主,你给他们讲讲,朕想歇息。”

    “是!”皇后答应一声,坐在康熙斜对面问道:“今日皇上在乾清宫议事,你们俩谁当值?”

    张万强忙跪下回道:“回主子娘娘的话,是奴才当值。”

    “除了万罗召见的那些大臣外,宫里的人还有谁在?”

    “我一个,”张万强仰起脸扳着指头回忆,“刘伟、黄四村、常宝柱、陈自英……共是二十四个,对了,文华殿的王镇邦也曾听差来过。”

    康熙听着不得要领,从旁插嘴问道:“朕举火为号,十二处清真寺一齐动手,你们听见这话了吗?”

    “奴才是听见了的。”听至此,张万强已弄清皇上的用意,忙叩头答道,“旁的人,奴才不敢都听见了,不过听见的肯定不少,这事当时议了一阵子,才发落给图海大人——万岁爷并没有叫奴才们回避。”

    “皇上这边话,那边就走了风,这成话吗?”皇后突然怒道,“张万强你这差是怎么当的?”

    话音虽不高,却声色俱厉。旁边的毛子也吓白了脸,忙跪了下去低着头,大气儿也不敢出。张万强听见责备,只连连叩头称“是”,却不出话来。

    康熙见他惊慌,缓了口气道:“张万强,朕也知你一向心,今日这漏子捅得很大,知道么?”

    “奴才该死!”张万强带着哭音答道,“求主子娘娘责罚!”

    “不是责罚就可了事的——”皇后又问道,“你估摸是谁传出去的?”

    “这……”张万强额上汗珠滚滚流下,思量半晌,摇头答道,“奴才一时实在估摸不透,不敢妄言欺主。”

    毛子忽然在旁道:“这些人我全知道,王镇邦、黄四村、除了他们没别人!御茶房烧火的阿三也保不定……”张万强听了,回头道:“毛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是要人头落地的!”这一,毛子吓得不敢再方语了。

    “你昏聩!”皇后“啪”的一拍桌子,连隔座的康熙都吓了一跳,却听皇后厉声道,“他替主子留心,你倒拦他——你怎么知道主子就要冤枉了人?”

    “喳——”张万强惊得浑身一抖,颤声道,“奴才昏聩,怕主子冤枉了人!”

    “哼!”皇后冷笑一声道,“你不要在养心殿侍候了,回慈宁宫去!”

    回慈宁宫侍候太皇太后,这并不算处罚。但他是被撵回去的,不但他自己,连太皇太后脸上也不好看。康熙心里掂量着,命道:“你们两个都出去!”张万强和毛子爬起来,颤抖着双腿跨出殿外,在当院灯影儿里,忐忑不安地跪着。

    康熙回转脸来,见赫舍里氏兀自满面怒容,不禁笑道:“看不出你这当家婆,蛮厉害么!”钮祜禄氏直到此时才舒了一口气,脸上回过颜色来。

    “这不能轻易放过了。”皇后回过神来,正容道,“不能齐家,就不能国平下。”

    “这个话当然是不错的,”康熙沉吟道,“不过目下不能处分张万强。朕想过了,这次走漏消息,不是太监们翻老婆舌头,是有意传出去图谋大事的,张万强怎么防得了?朕身边只这两个人还可托些事,毛子朕还要另作安排,敌国不破,不可自损,皇后还要饶了张万强。”

    “那好,”皇后扬着脸吩咐墨菊,“叫他们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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