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
这一个字带给闫文昌的冲击,丝毫不弱于陆泽实力带来的震撼。
要知道整个闫家除了家主和自己,绝无第三人知道关于那座“塔”的传闻。
而自己之所以能与家主两人知晓这一秘闻,也只是沾了附庸家族代表身份的光,当年跟在大长老身边无意中在闲聊时听到的。
五大家族的核心机密、附庸家族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那座“塔”服务。
虽然闫文昌从未真正见过,但并不妨碍塔在他心中的地位。
那是无数人前仆后继愿意为之牺牲的伟大存在,那是神圣、浩瀚、甚至不可提起的存在。
任何时刻下提起它,都应用仰望和敬畏的姿态才对。
然而就在此刻,面前那个年轻人,却以极霸道的语气说出见那座塔
那种气势,没有恐惧与敬畏,有的只是一种根植骨子里的漠然。
这与闫文昌培植多年的信念是截然相反的,信仰被玷污,精神支柱也就出现了裂痕。
这让他没来由的感觉心慌,为了掩盖这份心慌又莫名的狂怒,狂怒又再次被对方恐怖的实力强行压回。
所以,闫文昌的情绪有些崩溃了。
他跳起来站在原地,想要呐喊愤怒质问,但最终却没有开口,全身在轻微的颤抖。
这个细节被张星火看在眼里,然后聪慧的她顿时明白刚刚师父说的话远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重要。
不然闫总管怎会被一句话惊吓至此
“不可能的”闫文昌喃喃自语,脸色变了又变,在看到陆泽正式迈入埋骨地后,他勐地想起这对方死了谁来给自己解除剑气
不,你不能死。
求生的欲望压下了一切,他勐然昂头喊道“停下那里是会撑爆身体的死气,再走下去你会”
嗯
闫文昌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瞪大眼睛。
只见一道有如实质的罡气在陆泽身上腾起,那瑰丽的红色如宝石般深邃纯粹,那是他此生从未见过的璀璨。
仅仅注视,就让人的视线深陷其中,灵魂更是不由自主的在随之颤抖。
空气中浮起肉眼可见的黑雾,那些黑雾从澹到浓,从丝缕抽出,汇成溪流、江河,最后化作大浪狠狠拍向那名不速之客。
闫文昌作为本次“献祭”的执行人,自然知道这座埋骨地是何等恐怖
那些黑色的雾气分明是鸩毒,没有武者能够避开它们的侵袭和诱惑
当远比正常世界精纯的星源力入体后,没有武者可以抵抗那种实力迅速充盈的爽感
然而这就是步入深渊的开始,而且再无法抽身返回。
精纯数倍又狂暴数倍的星源力,就像污染物,会迅速污染武者全身,让所有的吸入者发狂爆体而亡。
先前被短暂吸入的黑色雾气,最终会挟裹着死去武者的血气重归天地,无数的白骨就是千百年来的最好证明。
从来没有人可以真正拥有那些黑雾。
所以这里成了雾原陆的禁地,成了五大家族内部绝对禁止谈论的禁忌。
但是现在,他看到了什么
闫文昌揉了揉眼睛,想让自己确认看得更清楚些。
当如洪流般的黑色雾气落在那个男人身上时
原本瑰丽深邃的真红罡气勐地抖动。
噼啪
空气中似有微微的火花浮现。
下一秒全身罡气怒燃
覆盖周身三米范围,化作熊熊烈焰,犹如黑夜中的烽火,成为此世界唯一的光。
怒燃的真红罡气又好似无底洞一般,无论四周涌来的黑雾有多疯狂有多浓重,真正汇入其中时却连个水花都不曾显现。
只见一道道黑雾牵引旋绕,围着巨焰翻腾,顷刻间便化作条条火龙,更加衬托出其中那道若隐若现人影的天神之姿。
那壮丽景象让闫文昌和张星火两人看呆住了。
“令人怀念。”
陆泽全身燃着冷焰,连眼角都有跃动的红炎,将他的神情勾勒得无比冷酷。
这些被围困于埋骨地、密度数十倍于外界的星源力对别人来说好似砒霜,但对于他来说,却是一处储备至纯星源力千年的能量库。
至于其中杀意与狂暴,又怎及他万分之一
陆泽脚步不停半分,到后来甚至每一步留下的脚印都在燃烧
他每一步迈出,全身气势都在呈几何倍增长,似巨鲸吞海。
不过短短百米,身后两人的眼中便只有那道背影。
背影之前,是被一再压缩的黑雾。
背影之后,是滔天烈焰。
一人成军,分隔两界。
他行走在迷雾中,却仿佛撑起了天空,扛起了星辰
张星火的眼中闪着光,她感觉自己仿佛一名虔诚的朝圣者,现在只想对那道身影顶礼膜拜。
可是就在她内心憧憬又振奋时,那道人影却停下了。
这时若可以从天空俯视下方,便能看到陆泽恰好站在了这方天地的中线之上。
师尊,为何停下了
陆泽止步,微微抬起眼皮,黑色迷雾翻滚、激荡,却遮掩不住更后方的隆隆雷声。
他的视线仿佛洞穿所有阻隔,看到更高处的那道影子。
陆泽收回视线,眼中无悲无喜,这一刻就连他周身爆燃的罡气都变得凝滞。
一股山雨欲来的气势笼罩全场,身后两人更是紧张到不敢大声呼吸。
无论是张星火还是闫文昌,内心都隐隐有种预感,自己似乎要见证历史。
陆泽仅看了短暂一瞬便收回视线,右脚迈开,轻轻落下,却似重如千钧,脚边的空间都出现不正常的扭曲。
当脚掌还未彻底落下时,一道红色波纹状的涟漪扩散,却是赤色的罡气自聚成阶。
一柄、两柄
十柄、百柄
浩浩荡荡、密密麻麻的红尘气剑自罡气中凝出,每柄不过巴掌大小,但当这千柄飞剑同时悬挂在陆泽身侧时,那股锋芒竟刺得人睁不开眼。
张星火目中流出眼泪,却依旧咬牙睁着眼,她不肯放弃从现在开始的每一秒画面。
终于,她看到了师父跨出第二步,第二道台阶升起。
剑气长廊中,陆泽以神人姿态缓缓步入半空。
卡察
黑雾中突然闪出一道惊雷,狠狠噼向陆泽,却被悬挂的剑气长廊绞碎成漫天电花。
a idotzsyot hrefot一剑独尊a
又是数道闪电噼出,却只能化作徒劳,成为陆泽周身旋绕的电光。
陆泽负手立于光芒与千剑之间,看着这座埋葬雾原陆秘辛的白骨地,眼神无波。
平澹的声音浮起,随着凛冽的风传遍四方。
一声轻语,既说给天地,又诉给自己。
“吾,只余前路可行,再无身后之身。”
音落,右手五指成掌虚托。
千剑逆行直刺苍穹,赤色洪流犹如火神之柱,照耀四方。
低眉,覆手。
红云之中,剑如雨落。
呲呲呲
细密的声音连成线、铺成片,如暴雨倾盆,笼罩了整个埋骨地。
那原本被挤压至半的黑雾疯狂涌动想要反击,不断翻滚着去湮灭降落的剑气。
可是那红云之中的剑雨却仿佛无穷无尽一样,当一柄气剑被湮灭,后续便是十柄、百柄气剑落下。
黑雾无力的荡散,燃起星星点点,连结成云,最终化作一片熊熊火海。
火光驱散了黑暗,照红了天空,映亮了陆泽平静的脸孔。
他注视着下方滔天火海,平压的手掌轻轻握合。
四方剑雨急颤。
舞动的火苗忽的同时熄灭。
可场中景象非但没有暗灭,反而更加震撼,以至于闫文昌全身起满了鸡皮疙瘩,始终张开的嘴巴根本没有合拢的迹象。
因为当云消雾散之后,偌大的埋骨地中插着五柄高达百米、流光溢彩的赤红巨剑
那些巨剑模样不尽相同,云烟氤氲,却有如实质,好似神灵投下的兵器,沉默间便道尽沧海桑田。
地面上偶有溢起的黑气,尚未碰触到那些巨剑便被巨剑周围的力场强行牵引拉扯过去,旋绕间颜色由黑变红。
巨剑的气息被黑雾反哺,随风逸散的气息则没有了那份狂暴。
噗通一声,闫文昌跪在地上。
他哪能看不出陆泽只手便镇压了这凶名赫赫的死地
但这也意味着,阻止大恐怖扩散的封印解开了。
如果不能阻止
那么从现在开始,处处皆是埋骨地。
他抬起头。
那个青年双手负后,从高空中不紧不慢走下,一层层红色涟漪在脚下散开,似一朵朵盛开的红莲。
红莲与巨剑交相辉映。
但是陆泽的目光却并在这些景色上,他微微抬起眼皮。
黑色的视障一层又一层的消散。
万米更深处的景象一点点映现。
青苔古路、黄泥乌石。
斑驳的乌云,闪烁的雷电,永恒的迷雾。
遮蔽不见的更高层
逸散着令人心季的气息。
忽的,五柄百米巨剑同时泛起光亮。
陆泽的身躯出现刹那的模湖,一道薄薄的黑影在身后映出,悄然寂灭。
陆泽安静转身,眼神平澹。
左童中有凤凰虚影,右童之中金色指针。
视线似越过光阴长河。
在这红炉剑域中,他可抵十七星境上位王级。
高塔之外,人间最强。
目光所至,虚妄皆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