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之前的欢呼声,这一次就显得有些杂乱无序,不再是那么整齐划一,呼喊声是此起彼伏,但大家的感情也更加丰富。
而这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也彻底淹没了沈伯文等人反驳声。
让他们的反驳显得更加是苍白无力。
话说回来,这欢呼声其实也救了他们。
就事论事,他们也确实拿不出什么代表作来,也无法解决方才郭淡提到的问题,要能够解决那个问题的话,很多朝代也许就不会灭亡。
小农经济上限很低,抗压能力更低,是不可能同时让百姓丰足,还让朝廷有钱去打仗、大兴土木,只有资本经济才能够做到这一点,这很有趣,对于资本经济而言,不管是打仗,还是大兴土木,都是经济发展。
而郭淡可是有卫辉府这个打脸神器在。
再争论下去,其实也毫无意义。
尤其是当他们看到台下不少文人都情不自禁得鼓起掌来,一种绝望是油然而生。
他们最终铁青着脸下得台去。
而茶楼上的苏煦看到这一幕,不禁闭目一叹,他料到郭淡是有备而来,但没有想到,沈伯文他们会败的如此迅速,根本就上不了手,唯一的作用就是衬托郭淡。
他自知怪不得沈伯文他们,是他自己托大了,让郭淡在台上尽情的表演。
当然,他也没有想到,郭淡这回会玩得这么大。
他以为郭淡又如以前一样,巧辨致胜,过程显然不是如此。
以往郭淡都对于这种争论,都是避而不谈,他只谈利益问题,对学问方面,不管对方说什么,他都说自己是个商人,对此一窍不通,你们都是对的。
但郭淡今日并未回避这些问题,他反而将自己的过往总结起来,自成一套体系,且凌驾于儒家思想之上。
虽然他说是补充,但如果大家都认同得话,那么他的这一套体系,将会成为儒家的终极形态。
那还怎么跟郭淡去争?
而郭淡并未趁胜追击,此时都已经在做结束语,在欢呼声中,只见他潇洒地招招手,大声喊道:“再次多谢各位来参加此次大会,今日灭蛋大会就到此为止,关于士学院招生,明日就会贴出具体章程。”
这这就结束呢?
大家只觉意犹未尽,心情还是异常澎湃,他们都在幻想,自己也能如郭淡一样,力挽狂澜,令一方百姓安居乐业,却深藏功与名。
这种装逼模式,可真是太合年轻人口味。
然而他们来之前,完全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感觉。
当然,他们也已经忘记来此的目的。
“郭淡,你知道你方才都说了些什么吗?”刚刚回过神来的黄大效,是不可思议地质问道。
就郭淡方才说得那些话,可是触及到许多敏感的问题。
郭淡笑着点点头道:“我不禁知道我方才说了什么,我还知道黄御史一定会去参我一本的,毕竟这是你们的职责,对此我非常理解,且也感到非常抱歉,毕竟我已经为黄御史增添了不少麻烦,故此今日,我都已经帮黄御史准备好了,但愿能够弥补一些。”
黄大效一愣,你这都准备好了?
又见郭淡朝左边台下招招手。
只见一个身形高瘦的中年人,立刻捧着一堆写满黑字的白纸走了上来,双手递给郭淡。
“有劳了!”
郭淡接过纸张来,从黄大效身边走过,来到姜应鳞面前,递向姜应鳞,笑道:“这是大会上所有人的发言记录,包括我自己,也包括姜给事和黄御史,我还未看,不过我想这点小事,他们应该是不会出错的,我相信姜给事在弹劾我奏章上,是不会添油加醋,这是非对错,还是交由陛下和大臣们去判定吧。”
姜应鳞微微一愣,这嚣张的有些过分呀。
黄大效听罢,更是气得七窍生烟,这摆明就是不相信他啊!
“多谢,这倒是省了我许多工夫,我会如实禀报陛下的。”姜应鳞接过大会笔录来,但心中却是一番苦笑。
这小子真是太狡猾了,别看他方才滔滔不绝,很多敏感问题,他都是张嘴就来,一点也不顾及,但其实他非常谨慎,说得也是滴水不漏,他都丧尽天良的把万历夸成要超越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这要让万历看到,万历铁定要飘,不管自己再肥也要飘一飘。
爱他还来不及,岂会怪他。
“有劳了!”
郭淡微微颔首,然后便往台下走去,在经过徐姑姑身边时,他突然停下来,转头微笑地看着徐姑姑,道:“我没有骗你吧,你方才错过了人生巅峰。”
说着,他便上得马车扬长而去。
怎一个潇洒了得。
徐姑姑不禁轻轻哼得一声,正准备上马车时,忽见李贽等人追了过来。
“郭圣---阁下,阁下。请留步啊。”
“哎呦!还是晚了一步。”
真不该写信给他们。徐姑姑可也没有想到他们会这般疯狂,微微一翻白眼,正准备偷偷上马车时,却被李贽给发现了。
他们立刻将徐姑姑团团围住。
是吵着、闹着要见郭淡。
此时他们心情太澎湃了,不见郭淡,是难以平复啊!
徐姑姑随便敷衍几句,便上车逃之夭夭。
而当郭淡离开之后,在场的人才回过神来。
我是谁?
我在哪里?
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霎时间,整个集市充斥着议论声,除工作人员以外,无一人离开,大家纷纷讨论起方才郭淡说得那些话,讨论起是士学院,讨论起儒家思想。
比起大会前,如今可是有着不少言论是偏向士学院的。
因为郭淡还真不是在忽悠他们,他说得那些,其实是对于儒家思想一个非常重要的补充,就是这术或者说手段。
儒家思想虽然海纳百川,基本上什么都涉及,但本质上还是一种价值观,圣人是希望君臣能够基于这价值观去解决问题,至于怎么解决,当然是审时度势,这需要谋,这需要术,孔孟二圣也是这般做的,他们充分发挥自己智慧去劝说当时的君王。
但后人不争气,演化至今,这价值观却成为一种解决问题的手段,而术和谋却变成一种被人鄙视的思想。
可是,价值观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这导致许多官员遇到问题,都束手无策。
他们也不是什么贪官污吏,是个好官,德行方面都无话可说,但就是无法解决问题。
一旦天灾人祸出现,书上说得那些就都不顶用了。
没钱可是什么都干不成。
许多读书人也都有这方面的困惑,他们看到一些事,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解决。
这回他们是豁然开朗,终于将这顺序给弄清楚了,价值观是价值观,手段是手段,不管是谋生,还是为官,都不能少了这手段,这并不可耻,就算是劝农桑,也得先给百姓一把锄头,一根绣花针啊。
不能让百姓用手去刨土啊!
只不过要先竖立起自己的价值观,或者说修身,然后还要去学习本事。
当然,也不少人对此嗤之以鼻,甚至于破口大骂,郭淡是在妖言惑众,胡说八道。
即便如此,不少大名士,兀自面露焦虑。
在他们看来,读书人就不应该支持郭淡。
可见这包围圈已经被郭淡撕裂。
要命的是,他们如今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因为郭淡不像李贽他们,批判理学,批判传统价值观,批判一些社会现象,二者是有着不可调和得矛盾,郭淡是非常支持儒家思想,当做基础来的,我不过是再教你们一些解决问题的手段而已。
再浅白一点的说,这多学一点本事,亦非坏事啊!
可这基础就要了亲命。
万一哪天,这儒家思想成童生教育,那么到时科考该考什么?
想想都可怕啊!
回到茶楼得沈伯文,垂着曾今那高傲得头颅,非常沮丧道:“苏兄,我!”
苏煦是好生安慰道:“贤弟勿要自责,郭淡此番是精心准备过的,而我们事先并未料到他会这么做,焉有不败之理,还是回去再说吧。”
他之前非常焦虑、恼火,但是如今他倒是看开了,事已至此,也只能接受,想要挽回已经很难的,只能做长远打算,这就真是一场硬仗。
郭淡这回是来真的,是要在他们最擅长的领域,对他们发起攻击。
“姑爷,你方才可真是厉害!辰辰都看呆了,辰辰虽读书不多,但是对于姑爷说得每一句话,辰辰都非常支持。”
刚回到宅院得徐姑姑,就听到辰辰那令人头皮发麻的马屁。
“是吗?”
郭淡小声道:“那有没有少女为我尖叫。”
辰辰立刻道:“当然有,只是我没看见。”
郭淡闻言,当即郁闷道:“你没有看见,你说有,你这马屁拍得忒也不专业了。”
“姑爷,少女也不会站在我边上,我没有看见,但是我听见了。”辰辰一脸委屈。
“咳咳咳!”
突然见到徐姑姑走进来,郭淡赶紧咳得几声,又向辰辰吩咐道:“快去把告示贴了吧。”
“是。”
等到辰辰离开之后,徐姑姑道:“你可莫要得意忘形,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们之前可就谈论过,你之所以能够成功,是基于你没有入朝为官,而今日你虽然取得成功,但也来到了风口浪尖上。”
“多谢居士良言相告。”
郭淡笑着点点头,道:“但我认为随着局势得变化,我不能再卑微下去,一个承包四个州府的男人,你说他是只弱鸡,那也只能忽悠一些书呆子,聪明人才不会相信的。
而一味的被动防守,只会增加我的风险,我输不起任何一仗,我必须竖起一面大旗,大举反攻,以攻代守,不过居士请放心,我这不是冲动,而是,呵呵,厚积薄发。”
厚积薄发?
徐姑姑微微一怔,暗想,也就是说他还准备了许多手段没有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