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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四章 极度无情
    面对如此赏罚分明的万历,大殿内是一片鸦雀无声。

    殿中所有大臣都是生无可恋地看向万历。

    你这就真是太无耻了吧!

    我们为的是什么,为的不还是朝堂上的庄重和威严。

    你却为了外人,要砸自家的门,哪有你这么当皇帝的。

    年迈的余有丁着实看不下去了,道:“陛下,朝堂的纲纪礼制,岂能如同儿戏,这成何体统啊!”

    不少大臣是纷纷点头,这准个什么事啊!

    万历斜目一瞥,道:“卿家此言未免有失公允啊!”

    余有丁错愕道:“老臣愚钝,不明陛下所言何意。”

    万历道:“郭淡立下这么多功劳,接连挽救卫辉、开封、怀庆、彰德四府的百姓和财政,按理来说,早就该论功行赏,可是诸位卿家对此却是只字不提,反而一再的弹劾郭淡,而郭淡对此是毫无怨言。

    然而,如今郭淡只不过犯了一点小错,各位便揪着不放,这不是有失公允,又是什么,而且朕也并未包庇他,朕没有说他这么做是对的,朕是让他以功抵过,何错之有啊?”

    说得是理直气壮。

    杨铭深道:“陛下,那不能算是功劳吧,郭淡承包这些州府,可是为了挣钱,又不是为了国家,为了陛下。”

    郭淡当即反唇讥道:“说得大人好像从未拿过朝廷的俸禄,享受过朝廷的,免税,那些秀才寸功未立,尚可享受一定的免税待遇。”

    杨铭深被怼的差点没有咬着舌头。

    万历忙安抚道:“郭淡,你受委屈了,关于免税之事,朕倒是会酌情考虑的。”

    大臣们顿时傻眼了。

    这这就把税给免了?

    郭淡眼中含泪,哽咽道:“为了陛下的宏图大业,草民就是受点委屈也无妨。”

    “好好好!”

    万历感动的连连点头,又感慨道:“倘若天下人都如你这般,何愁我大明不兴啊!”

    恶心!

    大臣们纷纷感到作呕。

    同时也是倍感伤心,我等这般为你,你竟这般说我们。

    杨铭深是气愤不已,当即跪地道:“老臣无能,令陛下失望,还望陛下批准告老还乡。”

    万历见罢,面露犹豫之色,不禁瞧了眼郭淡。

    郭淡忙道:“陛下,与钱无关之事,草民可没法承包。”

    啥?承包?

    杨铭深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这这简直欺人太甚啊!

    其他大臣刚想站出来,用行动支持杨铭深,一听这话,全部收住脚步。

    你行你上。

    问题是这小子还真行啊!

    同时万历也非一般的皇帝,他还真敢让他们告老回家,如那些州府的官员基本全部都辞退了,再也没有启用过,在万历看来,这还节省了不少俸禄。

    万历咳得一声:“杨卿家快快请起,朕指得那些无能之人,而并非是卿家,快快起来吧。”

    “多多谢陛下。”

    杨铭深赶紧起来,背后已是冷汗涔涔,差点就丢了工作。

    事已至此,大家也看出来,今儿万历就是要护到底,而且是不惜一切代价。

    但这其实也不难理解啊!

    谁都知道,卫辉府的钱多半是属于万历的,他们要动卫辉府的钱,万历能让他们轻易得逞吗?

    关键万历说得也有道理,这有功不赏,有过就罚,这本来就不公平啊!

    他们也确实未有帮郭淡说几句好话。

    申时行站出来,问道:“陛下,郭淡此番犯错,抵消得是养马得功劳,那么之前的过错,抵消的又是什么功劳?”

    言下之意,就是认同万历的逻辑。

    万历眨了眨眼,想了想,道:“当然是帮助朕筹备册封大典的功劳。”

    李植惊讶道:“这也算功劳?”

    万历鼓着眼道:“你什么意思?难道皇贵妃的册封大典,在你眼里,就一文不值吗?”

    李植诚惶诚恐道:“臣失言,还望陛下恕罪。”

    万历哼了一声。

    宋景升急了,怎么就跳到这里来了,咱们谈得是改善关税,可莫要被他混淆视听了,赶紧站出来道:“陛下,臣并不反对让郭淡以功抵过,但这也足以说明郭淡根本就是在胡搅蛮缠,强词夺理,臣建议将他驱逐出大殿。”

    万历手一抬,道:“朕只是认为他用词不当,至于他说得有没有道理。”

    郭淡立刻道:“陛下,草民说得可都是事实,为何草民当初会承包下卫辉、开封、怀庆、彰德四府,主要原因就是税入问题,官府是越收越乱,而草民是越收越好,这差距是显而易见的。”

    万历连连点头,手指郭淡,向宋景升道:“宋侍郎,朕觉得郭淡说得很有道理啊!”

    大臣们对此是哑口无言。

    王家屏、王锡爵他们可都是亲眼看过的,确实是没法比。

    个个脸都涨红了。

    郭淡又道:“陛下,这都还是草民非常不擅长的农税,倘若将商税都承包给草民的话,草民!”

    不等郭淡说完,宋景升便急得嚷嚷道:“陛下,万万不可呀!”

    要把税承包给郭淡,那他们是真的无法接受。

    “有何不可?”

    郭淡道:“草民曾审阅过户部的账目,收了两百年,商税还是那么一丁点,可是一点都不见涨,若让草民来收的话,不说翻上一番,至少年年有涨。”

    万历眼中一亮,道:“你此话当真?”

    郭淡道:“草民不敢欺瞒陛下。”

    王锡爵突然笑道:“既然你有妙策,为何不说出来,好让我等学习学习,倘若有用的话,朝廷自当虚心接受。”

    申时行呵呵道:“王大学士所言在理,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当初将那四府承包于你,只因事出突然,你若有妙策,理应该献于朝廷。”

    郭淡笑道:“倒不是说草民吝啬,不愿意倾囊相授,只不过草民说出来,各位大人也学不会。”

    宋景升怒道:“那本官倒要听听你有何高见。”

    郭淡道:“我的妙策就一招,官府不干预。”

    此话一出,群臣震惊。

    他这是豁出去了吗?

    不过话说回来,这一招他们还真学不会。

    他们要学会,那他们就完了。

    王锡爵眼中闪过一抹高兴之色,但脸上却是充满怒容,道:“岂有此理,尔等小儿,胆敢在此大放厥词,目中无人。”

    何止是目中无人,这是我挖我们的根啊!大臣们心里均想道。

    郭淡赶忙向万历道:“陛下,是各位大人让草民说得,草民可没有犯错,草民的功劳也来之不易。”

    既然申时行已经认同这个逻辑,那么动不动以功抵过,那也太亏了。

    万历道:“那也得看你是不是胡说八道,你若说得有理,朕自然就不会罚你。”

    “陛下圣明。”王锡爵拱手一礼,又向郭淡道:“若没有官府,谁来帮朝廷治理天下?”

    “草民指的只是税制方面,其余方面草民可没有说。”

    郭淡道:“草民虽不是官员,但却也年年纳税,对此恐怕比各位大人还要了解一些。关于官府的纳税制度,说得稍微客气一点,就是惨目忍睹。”

    惨目忍睹?

    这是稍微客气一点吗?

    大臣们已经快要气疯了,当了这么多年官,还从未见过这种情况。

    自古以来只怕都非常少见。

    由此可见,我大明是多么的言论自由。

    万历狐疑道:“不至于这么差吧?”

    大臣们又郁闷的看着万历。

    什么叫做不至于这么差吧?

    你会不会说谎。

    “陛下明鉴,官府的税制,是手续繁杂,效率低下,一天就能够完成的事,官府都能够轻轻松松的干上一个月,简直就是令人瞠目结舌,成本也因此是居高不下。”

    郭淡道:“卫辉府的收税工作就轻松简单,草民至今都没有安排人去收税,缴税全凭自觉。”

    万历纳闷道:“这又是为何?”

    郭淡道:“依草民看来,主要原因有三。其一,缺乏草民这种商业奇才。”

    方逢时听着都乐了,“哪有自己说自己是商业奇才的。”

    郭淡拱手一礼,道:“回尚书大人的话,草民这般说已是极度自谦,毕竟自古以来,有不少人都被传为商业奇才,但比之草民,皆不如也。”

    方逢时听得是目瞪口呆。

    这无疑刷新他对谦虚的认知。

    万历都呵呵笑了起来,道:“你确实挺谦虚的。”

    “陛下明鉴。”

    郭淡嘿嘿一笑,又道:“其二,其实整个税收的工作,就是一笔买卖,必须得双赢,如果总是一方吃亏,一方得利,是不可能长久下去得。而各位大人都不懂商业,又从未做过买卖,根本就不知道这商业是如何运作的,每一笔买卖能够为商人带来多少利润,能够为工匠带来多少利润,自然就别提合理计算出从中收取多少税收是合适的。

    其三,首先,这收上来得钱,不是属于自己的,自然就不会去尽心尽力,其次,用出去的钱,也不是属于自己,那么拖得一日两日也无妨,反正损耗的也是国家的钱粮,那当然也无所谓。

    除了此三点之外,还有很多原因,比如说敲诈勒索,比如说私相授受,又比如说中饱私囊,草民就不一一道尽,基于那三点,草民就已经敢断定,朝廷此番改善关税是不可能成功的。

    除非承包给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