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心比心,如果郭淡处在他们的位子,他肯定也会这么做的,因为商人都是很现实的,他们永远都是先想着保住自己的利益,很少有商人能够做到,商之大者,为国为民。
但问题是郭淡跟他们不是处于同一个位子上,他现在的位子,是亦政亦商,这时候他就不能再平易近人,跟每个人都嘻嘻哈哈的,他一定要将自己摆放在一个领导者的位子。
要唬住他们,要让他们团结在自己周边。
如果是一盘散沙,人人都只顾自己,那他再厉害,可也打不过对方的
“郭淡,你可算是来了。”
刚刚来到潞王府的套房,就见到那吉贵一脸焦虑地迎了过来。
人家吉贵如今可也是大明数一数二的胭脂商人,他焦虑并非是担心郭淡。
郭淡笑道:“公公勿要担心,新关税法乃是朝廷为了商人能够更好的行商,而不是为了针对我。”
“郭淡呀!这话你也只能骗骗别人,在我这里,可是不顶用。”
吉贵道:“如今赵丰源管理着山西的钞关,毛深管理着大名府钞关,这不是针对你,那是针对谁。”
也是!在这方面,我远不及他,我跟他说这些作甚。郭淡耸耸肩,苦笑道:“也许是我被他们针对惯了,这一次他们到底不是打着对付我的旗号,我已经感觉非常知足了。”
吉贵忙问道:“那你可有办法解决吗?”
郭淡摇摇头道:“我觉得我们不能说想办法去解决,而是应该想办法去适应。”
“这咋适应?”
吉贵道:“这胭脂就不说了,卫辉府的五条枪可都是关公子在管,关公子是內相的干孙子,如今却也要面临被征五成的税,五成的税呀。”
看来你是已经习惯于不交税。郭淡暗自嘀咕一句,道:“但是內相也并未说什么,不是吗?”
吉贵无言以对。
郭淡道:“公公,我是这么想的,朝廷不可能永远不改变,总会有一些新政策,任何一个政策,可能都会影响我们卫辉府,毕竟我们卫辉府靠得就是贸易。
其实一直以来,我们卫辉府也在不断的适应外界得变化,只不过以前都是在暗地里勾心斗角,这回是放在台面上,有很多人都能够见得到,故此这心里才会感到害怕,但本质上并未有任何区别。
这一次我们也一定能够适应过来,这才是我们卫辉府的精神。”
吉贵突然瞧了眼郭淡,试探道:“如果我们适应过来,那你还如何承包商税?”
郭淡笑道:“如果新关税法,对于我们有很多好处,那我又何必去承包商税,如果对我们没有好处,那我想对别人也没有好处,毕竟买卖是双方得,那注定就会失败,失败以后的事,就再说吧。”
顿了下,他又道:“当然,在最初得时候,我会带领大家度过这个适应期,明天我会邀请不少商人来这里商量,我得先了解了解情况,新关税法对于我们而言,会产生有哪些影响。”
吉贵想想也对,郭淡才刚刚抵达这里,什么都不了解,你问他,他也回答不上来。
而且有些话,郭淡也不太好跟他直说,毕竟他也不能明目张胆得说,我这回是跟皇帝合作,要承包商税。
他与郭淡又聊了几句,便告辞了。
“看来情况比你预计的还要严重。”
徐姑姑言道。
郭淡摇摇头道:“都在预计之中。这商人追求的是自由,以前是很乱,到处都有收费的现象,但也证明一点,就是没有人管,这就代表着自由,很多事,都是可以操作得,但是如今全部给定死了,一切都得照规矩办事,这必然会产生很大的冲击。”
徐姑姑螓首轻摇道:“我并不认为,你说得自由是相对于大富商而言,他们有权有势,不怕会遇到刁难,但是许多小商人就是因为没有人为他们做主,经常被人勒索敲诈,甚至于导致他们家破人亡,有规矩只是不利于那些大富商,但是有利于小商人,至少对于他们而言,是非常公平得。
只不过以往小商人被欺负了,他们也只能忍气吞声,故而看不出来什么,而那些大富商受了一点委屈,就无法接受,才会造成这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现象。”
“居士分析得非常透彻。”
郭淡点点头,道:“但我现在代表的是大富商的权益,所以居士认为我该如何做?”
徐姑姑道:“我认为你该想办法,带领他们在这一套制度下,变得更好。当然,如果朝廷与以前那样,只是为了充盈国库,或者只是为了针对你,那么你就应该将商税承包过来。
由你来制定、执行,由朝廷来监督,这种制度,已经证明是非常成功的。其实朝廷很多政策失败,就是因为他们即是制定者,执行者,同时又是监督者。”
郭淡好奇道:“为什么你不支持我想办法破坏朝廷的改革,然后承包商税。”
徐姑姑道:“你应该知道月港的市舶司是由谁在控制吧?”
郭淡道:“应该是司礼监和东厂。”
徐姑姑点点头,道:“故此那里很多货物,都是要运送去京城的,除此之外,这贸易还涉及到东厂,司礼监,御马监,南京官府,等等,你若真的承包商税,那么时时刻刻,你都要与他们斗争。
不到必要时刻,我并不建议你这么做,因为这会让你陷入泥潭之中,不可自拔,也无法发挥自己的才能。我更希望你能够凭借自己的优势,来督促朝廷不能犯错误,由内阁在前面帮你顶着,我也相信,在同一套规则下,是不可能有商人能够胜过你的。”
其实徐姑姑一直都不是在帮郭淡做事,二人不是上下级关系,其实幕僚都谈不上,徐姑姑从不以郭淡利益去考虑,她更多是考虑郭淡能够给大明王朝带来什么。
很多问题,徐姑姑都不会绞尽脑汁去帮郭淡想办法解决,她只是提供一个思路,或者说给郭淡提供一个她所期望得选择。
当然,她也知道郭淡不一定会听她的,但同时她相信,她的话还是会影响郭淡,毕竟唇亡齿寒。
郭淡点点头,道:“多谢居士看得起,但是怎么说呢,我希望结果是完美的,大家都好,但是战争一旦打响,很多事就难以控制,我会做万全得准备,做最坏得打算。”
正当这时,一个仆人进来通报,辰辰、曹小东、李通求见。
徐姑姑站起身来:“我先回屋休息了。”
说着,她微微颔首,然后便走了出去。
她从不屑于去偷听什么,或者从郭淡身边的人打听什么消息,这棋局就在面前,她自己会看。
真是一个有趣的女人。郭淡笑了笑,吩咐那仆人,把李通他们请进来。
辰辰、曹小东、李通没有去城门迎接郭淡,那是因为他们都知道,郭淡非常喜欢看报告,不会在乎他们是否去迎接,更在乎的是他们有没有做足准备。
毕竟花这么多钱请他们,不是让他们鞍前马后,鞍前马后的也不值这么多钱。
所以当他们见到郭淡,一人先递上一份报告。
对此郭淡是非常满意,先拿起李通的报告,一边看着,一边问道:“你应该听说过我跟毛深和赵丰源的血海深仇吧。”
李通点点头道:“我也是最近才听说的。”
“那我想他们一定不会对卫辉府的商队客气。”郭淡又问道。
李通道:“他们虽然不敢敲诈我们,但是他们对于我们的货物检查得非常仔细,抽查的数量,也是远高于其它钞关。我们卫辉府出货又多又快,且多半都是走山西和大名府,导致那边现今囤积了大量的商船,等到这查验,商人对此是敢怒不敢言。哦,昨日大名府那边,还查出有一艘商船,偷偷在瓷器里面藏有珠宝玉器。
事实已经查清楚,确实有人希望借此来躲避关税,目前那一船货物已经被扣押,必须得缴纳三倍的罚款才能够放行,他们的确是依法行事,让人找不出任何问题来,但实际他们是处处这针对我们。”
郭淡点点头,又问道:“新关税法必然会影响到我们跟漕运得关系吧。”
李通道:“是的,漕运那边已经传话过来,因为上面查得很严,并且明确告诉他们,不准他们再与我们合作,我们必须得依靠自己的船队。”
之前他们一直都跟漕运合作,首先当然是因为当时运输队伍还未做起来,必须要依靠漕运,但这还只是其次,主要还是借此向漕运上贡,要给漕运好处,你的船才能够在河道上畅通无阻。
这就是郭淡口中得自由。
郭淡又问道:“你认为这对于我们会产生多大得影响?”
李通道:“这还得朝廷方面,如果朝廷禁止我们的商队,那那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如果朝廷只是依法行事,我觉得这对于我们而言,利弊隔板,因为我们刚刚扩建完运输队伍,有足够得人手和仓库,我们可以借机摆脱漕运,这能为我们剩下不少钱。
但是关税的限制,也会令贸易减少,这也是我们可能要面临的问题,如果货物运输减少非常多,我们的运输队伍也难以维持下去。”
辰辰立刻道:“姑爷,这个月卫辉府的契税下降了六成左右,而交易量更是下降了成,不过在去年年末的时候,因为大家都看好姑爷可能会承包关税,所以从京城和南京汇到钱庄的钱增多三成左右。”
曹小东道:“但是现在大家想法又发生了改变,尤其是江南的商人,他们又想回去,因为有传言说,新关税更有利于在当地做买卖,而不利于贸易。”
郭淡皱了下眉头,道:“这种人多吗?”
曹小东道:“不少,但多半都是一些大富商,尤其是与纺织作坊合作得绸缎商人,那些来自江南的小商人倒不很想回去,因为他们认为,他们回去也一定会受到排挤的,他们还是希望留在卫辉府。”
郭淡点点头,向辰辰道:“你明天也请一两个这种小商人来。”
“我知道了。”辰辰点头应了下来。
郭淡又向李通道:“李通,我近日会拿出十万两来支援我们的运输团队。”
“十万两?”李通吓得一惊,开什么玩笑,建设整个运输队可也没有花这么多钱,道:“东主,我们运输团队还有盈余,因为去年行情非常好,我们。”
不等他说完,郭淡就道:“这钱我是另有打算的,你先拿着,等我的命令。”
李通点点头,心里却在嘀咕着,这么多钱给我们,东主这是想要干什么?
郭淡又向曹小东道:“小东,你立刻安排人,去统计各个钞关的通关船队信息,以及他们运送得是一些什么货物,至于其它得数据,我想应该都写在这份报告里面了吧。”
他拿起曹小东那份报告来。
曹小东忙道:“郭大哥您让我们收集的数据,都写在里面的。”
“很好!”
郭淡点点头,又向辰辰道:“辰辰,至于你的那份名单,我待会再看,不过我相信你的判断,你现在就去发邀请函吧。”
“是。”
等到他们三人离开之后,郭淡突然从袖中掏出一张白布来,递给杨飞絮,“这就是我们的传信密码,你立刻传信南京,让那边的探子,以最快的速度,将南京商人的动向汇报到卫辉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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