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淡可不会真的无聊到,单单为了哄肥宅开心,就去掀起一场毫无意义的舆论战,毕竟朝鲜那边都还在交战。
即便要闹,也应该等到无聊的时候再闹。
不需要急于这时。
这其实已经是迫在眉睫。
万历所指出的问题,在他看来是针对他的,但本质上是大家真的不感兴趣,从朝中大臣到京城百姓都对此毫无兴趣,沿海地区的百姓还会关注,故此人们不会议论一件大家都不感兴趣的事。
谈谈马桶都比谈这个有趣。
其实自安史之乱后,中原王朝就开始不断内卷,故步自封,没有再将目光投向外面,而且这跟有没有实力也无关,若是你有俯瞰世界的心胸,越困难你反而越会往外面走。
现在的思想就是我宁可饿死在家里,也决不能让自己死在外面。
明朝的藩王制度,其实也就是整个时代的缩影。
这是整个民族的思想层面都发生了改变。
各扫门前雪,两耳不闻窗外事。
百姓是如此,国家亦是如此。
唯有徐继荣这种奇葩,才天天想跑去外面蹦跶、折腾。
聪明人全都待在闺房里面。
主流思想就是如此,如张居正、王锡爵这些非常具有远见的天才,但他们也从未想过去外面看看,脑袋里面就没有这个意识。
将家里打理好就行。
这也不能用对与错,好与坏来形容,宅男也有宅的自由。
这就是我们的选择。
但是如今的情况就是需要往外走,而且是势在必行,迫在眉睫,因为如今小农经济已经在往资本经济方面发展,资本就需要市场、人力、原料,这是一定要走出去的。
但整个主流思想就是宅,打死都不出门,对于开疆扩土,也没有什么丝毫兴趣,如果不能将这一点扭转过来,其实也是走不长远的。
因为思想将决定一切。
为了自身利益也好,国家利益也好,郭淡都必须要将这种思想扭转过来,至少不能让这种思想成为主流思想,否则的话,就会出现一种情况。
大陆与吕宋岛距离越来越远,变成亲戚关系,最终形同陌路。
可大臣们也知道思想决定一切,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反弹的如此厉害,这还真不是针对郭淡,换一个人来说,同样会被骂得狗血淋头,而郭淡和其他人不同的是,就是郭淡有足够的实力能够与他们抗衡。
这篇文章是迅速发酵,朝臣们不仅要求从朝鲜退兵,同时提出要收回开封府,理由就是如今开封府乃是如今大明的教育圣地,就凭郭淡的这一句话,决不能再将开封府承包给他,他的思想实在是太危险了。
五条枪的股价首次出现下跌得情况。
这股价一跌,肥宅的小心脏有些受不了了,他这回可没有抄底的准备,因为他自己心里也没有底,毕竟他也是这个时代的人,他当然能够理解大家为什么这么激动,可事已至此,那总得讨论一下,不过他也不敢在朝会这种正经得场合去讨论这事。
于是他突然召开一场捶丸大赛,移驾皇家马场,同时也将郭淡给叫去了,就是希望在一种非正式场合来讨论这事,让自己有回旋的余地。
清晨时分。
大臣们都是早早起来,来到吃早餐得地点,就是在皇帝行宫外的一块草坪上,不过许多大臣们都已经偷偷吃过早餐,因为大家都知道,今儿的早餐必然是一番唇枪舌剑,可能没有功夫吃早餐。
“我怎么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许国看着同僚们都是已经武装到牙齿,反而有些忐忑不安。
一旁的王锡爵就问道“你是害怕咱们辩不过郭淡,还是害怕与郭淡争辩。”
许国苦笑道“我就是害怕郭淡张口,那小子的嘴可真是太毒了。”说着,他又看向王锡爵,道“你是如何看待此事”
王锡爵小声言道“我不认同他得说法,但是我能够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忽听得一人道“来了”
二人转头看去,只见郭淡独自一人晃悠悠往这边行来。
官僚们可真是如临大敌啊
“各位大人早啊”
郭淡来到这里,冲着王锡爵他们微微拱手。
除王锡爵微微点了下头,其余人都是斜目以对。
言官邹永德突然上前一步,冷笑地问道“敢问郭顾问,你们卫辉府生产大炮能够打多远”
郭淡只是微笑以对。
邹永德皱眉问道“你为何不回答”
郭淡双手抱胸,呵呵笑道“陛下都还没有来,我才不会跟你瞎bb,就是争赢了你,又有何意义,你以为你是主角靠”
“你”
邹永德咬着后牙槽道“待会有你好看的。”
郭淡呵呵道“你们言官最大的能耐,就是不管你们的脸被打得有多肿,你们总是能够保持胜利者的姿态,旁人不知,还以为你们才是大赢家。对了,你们可知道我的挚友黄大效如今在哪吗”
邹永德一张脸顿时被气成了猪肝色。
黄大效是他挚友啊
而如今却已经被革职查办,这罪魁祸首就是郭淡,那一次河南地区大面积水患,郭淡将他们言官打得是元气大伤,至今都还未恢复过来。
这仇可都是记着的。
其实这也是言官集团向内阁屈服的一个重要原因。
王家屏皱眉道“郭淡,这里可容不得你放肆。”
郭淡笑道“行,既然王大学士都开口了,那我待会就不说话,免得让他们难堪。呵呵”
王家屏愣了下,我是这意思吗
邹永德气急败坏道“岂有此理,我们会怕你”
郭淡呵呵道“不敢我郭淡还不了解你们言官么,你们言官怕过谁啊,我只是说怕你们难堪。”
“行了”
申时行突然走过来,道“这大清早的,就在这里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待会陛下来了,看到你们这些官员在这里跟一个商人如同泼妇一般吵架,又会作何想。”
郭淡鄙视了申时行一眼,你丫可真是会说话。
申时行这话也给言官们一个台阶下来,双方暂时罢兵休战。
但气氛已是剑拔弩张。
其实万历早就起来了,偷偷躲在楼上观望着,如果郭淡都压不住场,那也没有吃这早餐的必要,可借这腿有疾,或者臀有疾,来取消这一场比赛,如今见郭淡似乎还能顶得住,他才屁颠屁颠的下来,这腿脚可是利索。
待众人行礼之后,万历往椅子一坐,笑问道“诸位爱卿方才在谈论什么趣事,是如此热闹。”
大家心里都有数,万历索性就先挑起话题,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邹永德立刻道“回禀陛下,方才臣等在议论,这大炮能够打多远”
万历故作诧异道“卿何时对火器这么感兴趣”
邹永德立刻道“这都是因为郭顾问,他说这真理与和平,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故而臣想知道这大炮究竟能够打多远,从而推测他所谓的真理和和平能够存于多大的范围之内。”
“有趣有趣”
万历笑呵呵笑道“关于这一篇文章,朕也看过,不知卿可有寻得答案”
邹永德道“回禀陛下,郭顾问尚未回答微臣。”
万历不禁看向郭淡。
郭淡拱手一礼,又向邹永德道“不知邹御史以为这火炮能够打多远”
邹永德道“据我所知,这火炮最多也只能打的两三里。”
郭淡微微一笑,又向申时行问道“不知首辅大人又认为这火炮能够打多远”
你小子是成心拉我下水啊申时行道“我与邹御史的看法一样”
郭淡又向许国问道“不知许大人认为能够打多远”
许国迟疑了一下,道“这火炮究竟能够打多远,我也不确定,但与邹御史说得也相差无几”
郭淡瞧了眼王锡爵,算了,放过你,不点你的名。他目光环顾一圈,道“难道就没有别的答案吗”
邹永德道“你休要在此故弄玄虚,你倒是说说能够打多远”
郭淡笑道“在陛下的领导下,我认为我大明火炮的射程是天下,这天之下的任何地方,皆在我大明的火炮射程内。”
邹永德道“你这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郭淡一脸不屑道“我且问你,我们的火炮没有打到朝鲜去吗我们的火炮没有打到洞乌去吗我没有火炮没有打到吕宋去吗”
他咄咄逼人的气势,令邹永德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等他回答,郭淡又道“这火炮究竟能够打多远,其实不在于火炮本身,而是在于我们的目光能够看得多么长远,而是在于我们心胸有多么的广阔。从方才各位的答案来看。”
他微微顿了下,笑道“各位的心胸和眼界都配不上我大明的幅员辽阔,也配不上当今天子的雄图霸业。”
万历心里默默点了下头,说得真好,他们配不上朕。
张鹤鸣笑道“这心胸和眼界可与火炮无关,而是跟一个人得修为有关,你这偷换概念,可真是非常拙劣,不过看在你是童生的份上,我等也不会与你计较得。”
郭淡呵呵道“你修为高,也没见你给百姓带去真理与和平,最终让云南、播州等地安定下来的可是火炮,而不是你所谓的修为。不过如今你倒是有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只要你能够让倭军退出朝鲜,避免朝鲜百姓生灵涂炭,还仁政于朝鲜,那我就相信你,否则的话,你就别跟我扯什么修为。”
张鹤鸣抚须笑道“你自己倒是点出问题所在,陛下最终决定去救援朝鲜,乃正义之举,若如商人一般自私自利,我们为何要去救朝鲜,倘若火炮落在残暴不仁的倭贼手里,他们会给我们带来真理与和平吗”
郭淡哈哈一笑,道“张御史说得可真是太妙了,换而言之,就是有火炮不一定会带去真理与和平,也有可能是杀戮,是邪恶,但是没有火炮,就肯定无法带去真理与和平,如果倭贼有火炮,而我们没有,那么必然会给我们带来杀戮,我相信一个正常人也不会指望张御史这张嘴能够阻挡倭贼的火炮吧。
而我那篇文章的标题是,真理与和平只存在于大炮射程之内,但是我并没有说大炮射程之内就只有真理与和平,也有可能是杀戮与邪恶,但是真理与和平永远都不会存在于大炮射程之外。
论阐述真理与和平,上千年来,试问谁能比得上孔孟二圣,但是孔孟二圣并未取得成功。何解就是他们手中没有火炮,在当时法家为何能够取胜,并且能够一统天下,就是因为火炮在秦朝手里。”
邹永德哼道“可秦亡于二世,也不过十余载,而儒家造就的盛世可长达数百年之久。”
郭淡笑道“你也知道秦是亡于二世,而非是张三李四。何解就是因为火炮在二世手中,至于你说儒家造就盛世数百年,我不否认,可各位不要忘记,为何当时能够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是仁义所至吗是修为所至吗是董仲舒所至吗都不是的,这是汉武大帝决定的,为何汉武大帝能够决定
就是因为他手中有火炮,也就是说儒家的成功亦是依附于强权之上,由此可见,这仁与不仁,皆在火炮的射程之内,各位若真想捍卫仁义,捍卫正义,捍卫自己儒家思想,就必须将火炮牢牢控制在手里,否则的话,杀戮与残暴将会席卷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