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渔哽咽站起,眼睛红红的,勉强止住眼泪,肩膀晃动。
赵培华在一旁看着不出一言,他也不知朱渔有何本事,一介凡人少女毫无修炼资质,怎会有用?
杨祐端坐,少年清秀面容沉稳,等候朱渔下一步的回答。
“你们先下去。”赵培华对屋内侍女使了眼色,那些侍女如释重负,连忙离开。
“我自幼父母离世,全靠我哥哥带着。”
朱渔面带回忆之色,说起父母离世恍然不觉悲伤。
那时的她不过二三岁。
少女又说。
“我哥哥待我很好。这个世界凡人生活不易。他就是我的天。”
“他在外面吃了很多苦,我却在他的庇护下生活的很好。可有一天,不知怎么的他染上了赌博。”
“赌博?”杨祐皱眉,赵培华也忍不住感叹一声。
杨祐不太了解赌博危害,赵培华却极其清楚。
人若粘上,仙药无解,神仙也救不得。
“在我们凡人的世界,赌博就能毁了人的一生。”朱渔轻笑,不再哭泣,眼泪完全止住:“不像太公、赵大哥,逍遥自在,天下之大,那不能去?”
“凡人的世界太小,只能在一个城中生存。”
赵培华却苦笑,与天争斗又何尝不是赌博?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身消魂散。
天下那有不苦命的人儿?若有,恐怕也是圣人了。
“后来呢?”杨祐询问。
朱渔恢复了情绪,不像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
“后来我哥哥被他的债主活活打死。”
朱渔很冷漠,眼泪无声的顺着她脸颊落下,晶莹似珍珠,眼中瞳孔乌光一闪而过。
杨祐看的暗暗惊奇。
她边哭边说,仿佛泪不是她的,哥哥不是她的。
“我亲眼目睹他被人抛尸乱坟岗,有鹰叼他肉,有狼噬他骨,顷刻间,尸骨无存,仅留破烂衣冠。”
“你哥哥对你那么好,怎么不为你哥哥收敛尸体?”赵培华忍不住问道,他实在不理解朱渔亲眼看见自己哥哥尸体被鹰叼肉被狼噬骨而不救的做法。
他此刻忘了朱渔还是一个平凡的小女孩。
“因为我要报仇。”朱渔平静的语气中有丝沉重的绝望与死寂。
“我的哥哥资不抵债,将我卖给了债主。那债主前来要我,价钱却给低了许多,哥哥争论不过,被他们给活生生打死。”
“我就在旁边看着。”
朱渔又言,赵培华张嘴欲说又说不出话来,叹了口气。
“后来呢?”杨祐听得认真,又问。
“后来我被那债主百般凌辱,困在宅院。”朱渔眼中闪过害怕。
“世上总有变态,禽兽二字都不足概括。”杨祐叹道。
“我想过一死了之,不过三尺白绫一木梁。但我没有,我哥哥死时的场景时常浮现在我面前。我要报仇,他终究是我哥哥,曾经也是我的一片天。”
“后来你大仇得报?”杨祐说道。
“嗯。”朱渔又言:“有日夜里我手刃那人,一场大火烧了几间宅院,赔了十几条人命。”
“所以你也被火烧死了。”杨祐平静的说着,手指轻敲桌面。
“太公慧眼!”朱渔惊诧,随后惨笑连连,面色苍白!
“不可能!她明明活生生的站在这里!”赵培华大惊,自然不信。
“我是死而复生,现在也不知是死是活,复生那日正好遇见太公。”朱渔惨笑。
赵培华心中自然不信,这世上怎会有死而复生之人?众所周知,除却自然轮回阎圣冥河可进不可出,怎有死而复生之怪事!
杨祐喝道:“怎会不可能?天下之大,总有奇诡之事,莫要一叶障目。”
“还请太公明鉴!”朱渔又跪拜,哽咽道,言语中充满害怕与惊恐。
“那日我死了,被大火烧死。残骸都未剩,只有一扑骨灰。”
“我灵魂消散好似来到了冥河!”
“残骸遍野,腐肉横生。”
“有鬼爪河中浮荡,有骷颅泛舟冥河。
左有残肢断臂,右有尸骨不全。
前有逍遥鬼仙提灯开道,后有地狱修罗扛刀杀生。
灯中点的是生灵油,生灵油内蕴含三亿七千八百命。
大刀杀的是贪恶鬼,贪恶鬼偷吃了四亿九千五百魂。”
“有鬼对我笑,有魔缠我身。”
“浮游恶灵漫天遍野,妖魔鬼怪无处不在。”
“我怕极了,恐极了,惧极了。”
“你倒是记得请。”杨祐笑道,手指还在敲桌子。
赵培华不知朱渔讲的是真是假,呆滞在座位上不出一语。
“记忆犹新。”朱渔伏地沉声道。
“我好像还遇见了阎圣。”朱渔又道。
“阎圣长了什么模样?”赵培华收了敲桌子的手指头,有点好奇问道。
朱渔抬起头,眼中闪过迷茫摇摇头:“不知道。他像是与我说话,我也忘了说话内容。他的脸被迷雾挡着,看不透。”
杨祐摇摇头,不在纠结阎圣模样问题,又道:“你又如何复生?”
“不知。”朱渔还是摇头。
“只知道阎圣与我说完话后,天旋地转。”
“两道金光赐我神通,鬼仙修罗送我还阳。”
“我还是我,但我又感觉自己不是活人不是我了。我死过了,怎能复活?”朱渔也对自己生死抱有怀疑,阎圣冥河,向来可进不可出。
她现在怕是个死人,这几日所经历一切都是做梦。
赵培华听着犹如听天方夜谭。
“你站起来。”杨祐道,朱渔依言站起,杨祐又道:“你有两个神通?”
“嗯嗯”朱渔点头,又道:“我有一眼,生冥链接,可辨阴阳。
我有一心,三十六窍,可知祸福。”
“那我检查你时为何你与凡人无疑?”赵培华忍不住插嘴,他检查朱渔身体时可发现朱渔与常人无二:“而且你那天被人强抢,不像有神通的样子,若知祸福,也可避免。”
“那日被强抢,是最大的福。”朱渔小声说道。
“神通常人不可见。你怎知好坏?”杨祐撇嘴说道,老牛有几个神通,赵培华也看不出来。
赵培华脸色一黑,接着听下去。他前世至人也不曾知道这么多的事情,真是悲哀。
“你这神通不错。”杨祐赞了一句,朱渔心中一喜但又忐忑起来:自己这个死而复生的不祥之人,还能在太公身边吗?
“你说你怀疑自己是个死人?我有一法,可辨生死。”杨祐笑道:“你且闭上眼。”
朱渔闭上双眼,身体慢慢颤抖,这个心结藏在她心中很久了。
“培华,拿剑削了她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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