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街上还没好行人,鬼鬼祟祟的两个人兜着衣襟。
“永年,你去那条街上捡咱们前面街头汇合,得快”穷仁道。
“好嘞哥”
两人跟专门寻钱的狗一样,仔仔细细的盯着每一块地砖捡钱,兜到前襟里。
天渐渐亮了,路上开始有行人,富永年抓紧衣襟到约定地点,穷仁已经蹲在路边喘气等着了。
“累死了,这老腰都不行了”
“也就富家庄了,捡钱也能累成这样”
两人蹲了好好一会儿,往家走。
“那个糕点店的胖小姐是不是喜欢你,你可要悠着点啊别让她察觉出来咱们是”
“知道知道,那个胖大妞真是讨厌要不咱们搬家吧”
“不搬,不要引人瞩目,哎这也许是上天给咱俩飞黄腾达的机会,那个楚小姐以后她进了宫随便封个什么对吧”
看穷仁的模样,富永年忍不住叹气,“哥,你以前加入邪教的时候也说,那是千载难逢改命的好机会”
“哎哎哎真是,过去的事情不要再说了,人得往前看”
“往前看,往前看”富永年摆手。
“这样啊,我还继续出摊,你在家熬姜茶然后琢磨穷店的事情,经过那么多事,我也变聪明了,走一步得看三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县衙里,崔法官带着副官孙飞龙坐上马车去找富家人谈薄金地的事情。
武十郎收拾妥当走路去千金酒楼吃早茶。旁边的人见武十郎来了都不敢侧目,武十郎点了菜,从怀里拿出一封厚厚的信,一边看一边不住的叹气。
“客官,您的茶点”小二来上菜。
武十郎拿起一块糯米饭团,“京城现在暴雪,大雪封路苦寒异常,朝廷在忙活救济百姓”
“是吗”小二附和道。
“京城不比富家庄气候温和冬天可冷了,路边常有冻死的人,得穿动物皮做的厚皮袍子,富家庄怕是没见过”武十郎倒了一杯红枣薏米茶。
“哦动物皮袍子那是没见过”小二支吾道。
武十郎把信塞回胸口里,“京城一到冬天事就格外多,幸亏我不在”
小二走了,武十郎吃着喝着,没一会儿端来一盘上好的腊肉卷饼。
“军爷,这是别的桌的顾客送您的”小二道。
“谢谢我以前冬天在京城也常吃腊肉,这是饼卷了沾酱汁吃这酱汁还有三种,真讲究”
“那个军爷,动物皮袍子什么样啊”小二问。
“京城的贵族冬天穿皮袍子,不穿出不了门,不过皮袍子也是稀罕贵重的东西,老百姓们在苦寒天棉衣不够保暖的时候,把干草编成草衣套在衣服外面,你们富贵地的百姓想不到,穿草衣的百姓那才是真正的草民呢”
“哎呦”小二忍住叹惋。
另一个小二端着一碟黄金小香饼来了,“军爷另一桌客户送您的,您慢用”
“哎呦真是谢谢了,往年这时候我在京城吃热烤红薯喝豆汤就不错了,京城吃的哪能和富家庄比啊”武十郎貌似格外喜欢这道黄金饼。一口塞到嘴里不说,囫囵着还赞美里面的蟹肉蛋黄。
小二给武十郎倒薏米茶,“军爷您慢点”
“唉还是富家庄的日子好,我现在要是在京城,肯定被派去盯人干苦活,你知道最苦的一些活儿什么去疏通堵住的排粪道啊,把冻地跟石头一样的护城河冰面凿通啊都是让监狱的犯人去干的,那些犯了大罪的犯人,光关着他们怎么能让他们赎罪,得让他们正儿八经干些实事啊”
“吓”小伙计倒茶的手有些哆嗦了,旁人不住地往这边侧目。
武十郎胃口大,黄金饼腊肉一扫而光。
“军爷这是送您的人参茶”小二又送了一道来。
“谢谢”武十郎抱拳,吃好喝好,大步走出千金酒楼。没走出几步,一个伙计模样的人在身后道,“军爷军爷”
武十郎回头。
“军爷我们掌柜的有请”伙计指指天上,楼上一个窗户里探头的一人不住抱拳点头。
“真是,老子还有事”武十郎不理会背手大步继续向前。
“军爷,你什么时候有空再来啊,酒楼里上新了好多新菜,您可得来尝尝啊”小伙计在身后喊。
武十郎不理会大步向前走,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回到县衙没一会儿,就收到一张拜贴,“暖心宴”。
“哈哈哈,这么快就上钩了”
晚上,武十郎坐马车去赴宴,地点在千金酒楼的一个会所里。武十郎第一次来这种私人会所。平常也没人请他。
“武大人”一人上来就拜,另外几人陪宴也跟着拜。
武十郎赶紧给扶起来。
“大人冬天寒冷,今天特意给大人准备了咕咚咕咚沸煮全宴”。
一张长桌子上摆着冒着热气的精美大金锅,里面一格一格,咕咚翻滚着各种食材,光闻味就够流口水了。
“哈哈哈,咕咚咕咚,好名字好名字”
“上酒”,“大人这是叮咚酒,您听里面叮叮咚咚的”
这酒泡在双层酒器里,外面一层在加热,酒里面是满满的冰块,在融化中发出叮咚咚的响声。
武十郎坐正首,一双长木筷子从金锅里捞出热腾腾的食材,放到金珐琅碗里端到武十郎面前。
配着去火清凉酸甜的叮咚酒,氤氲在蒸腾沸煮香气里,咦亚赛小神仙了。
宴席到了酣处。
“武大人,我们家的案子京城有消息了嘛”
“案子这我哪知道啊,那案子可是朝廷督的大案”
“是是是您也知道,富家庄不比京城,民风软懦,京城苦寒之地我们家人的恐怕吃不消的,那牢里面”
“牢里啊,犯人冬天都穿草衣,穿草鞋,每天出去干活”
“哎呦喂苦命啊苦命啊”那人说着就掩面哭起来。
“坐牢,又不是去享福对吧,要说来还是你们家人心狠,让最尊贵的长辈和庶出的手足去糟那种大罪”
“唉啊”也许是酒的催化,那富家人不顾体面嚎啕大哭起来,模样弄的武十郎都不忍心了,赶紧拍后背安抚,“既然是朝廷督办,也许和其他的犯人不一样”
“哎呀造孽啊不孝啊枉为兄弟亲族啊”
“这个事,你们家去疏通关系了么”
“大人啊,有什么法子您说说啊不求脱罪,少受点苦也好啊”
“唉这个事”武十郎从怀里拿出信,您瞧瞧,京城一个密友写的,“京城大雪封城外地进贡的物资堵在路上了,每天路边饿死冻死的尸体拉到城外去埋了,都是犯人们干的这朋友跟我诉苦羡慕我在富家庄过好日子了”
“大人,您这个朋友带犯人干活”富家人指着信问。
“嗯,他也是不容易了,可是那些脏活累活总得有人干啊”
“那能帮忙打听我们家那些人在京城坐监都什么境况么没想怎么着就是想知道一下”
“我懂我懂”武十郎把信囫囵塞进怀里,“人伦之情嘛,我帮您问问”
“武大人谢谢您了”富家人又要拜。
“别别别”武十郎赶紧扶起来,“我武十郎是性情之人,去封信的事,不必挂怀”
蒸腾的气韵里武十郎也有些感伤,清凉的酸酒把心里搅的酸酸凉凉。
“你能不能也帮我打听打听你们富家大宅里一个哑巴了姑娘,她现在还活着吗”武十郎在心里想,他只是想想
“来,喝酒,今日能一桌吃这道咕咚宴也算是缘分敬缘分”武十郎起身举酒杯道。
“敬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