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风之将起
“李叔,你们对武夷山知道多少”墨羽出言询问,他想先看看武夷山在江湖中受有何种评价。
李庚宇闻言思索,斟酌该如何公允评价。
黄庚日性子直的毛病又犯了,全凭个人喜好张口:“靠三教九流撑起来的杂派罢了,上不得台面,其最后被人蚕食吞并,当是咎由自取,作茧自缚。”
墨羽点了点头,这点与杜风所说无异,但并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目光转向李庚宇。
李庚宇手指轻叩桌面,缓缓道:“武夷山敛收门徒之法确有瑕疵,可其毕竟也曾辉煌过一段时日。能镇住各怀鬼胎的弟子也算是一种能力,据我所知,武夷山这代掌门唤名鲁平松,使得一手青丝拂尘,同境界者鲜有敌手,人送绰号‘拂命道人’!”
“拂命道人”墨羽喃喃低语,这个称号也挺渗人。
“他并不是真的出自道门。”
李庚宇看墨羽神色有异,微笑解释:“鲁平松年轻时造过太多杀戮,戾气攻心险些走火入魔,后由一位道门高手相助才得以恢复,至此,潜心向道。”
“哼,那种人活该死了去,救他作甚”黄庚日嗡声发表情绪,但是墨羽二人并未附和他。
“如此看来,此人倒也不是彻底坏透,投靠章程只是为了宗门复兴。”墨羽眼神闪烁,有了另种打算。
李庚宇闻言皱眉,压低声音道:“你是想……”
后半句没有说出,并不是提防黄庚日,只是有些话此时不便明下定论。
墨羽勾嘴点头:“富贵险中求。”
李庚宇没再说话,心中复杂震撼,能有如此魄力与想法,这个墨门日后成就可想而知。
“李叔,你与黄长老再商议一下剩下崆峒弟子进城事宜,我出去一趟。”墨羽离座起身。
“嗯,小心些。”
李庚宇眼睛随意扫过墨羽衣袍,一开始他便知道这小子与人交过手,并不点破,是相信对方可以自全。
从二楼走到院中,墨羽迎面碰见了芸儿。
“哎,你要去哪”芸儿小心翼翼端着一碗药汤,趋步墨羽面前递过:“诺,我家公子让我给你熬的,趁热喝。”
墨羽心底流过热流,柳宁轩先前的确说过此事,本以为其会生气将之闲置,未曾想还没忘记。
双手接过药碗,仰颈而饮,入喉并未苦涩之味,应是药中加了其他调剂药草。
“喝干净点,莫要浪费。”芸儿眼睛一眨不眨自旁瞅着。
无奈,墨羽只好将药碗喝的滴水不剩,最后将碗倒过来示给芸儿查看。
“替我向你家公子道声谢。”
墨羽将碗递还,顺带拍了拍芸儿脑袋。
“啊,不要拍我的头,会长不高的。”芸儿鼓嘴自后怒喊,可惜墨羽早已走远,听不清、看不见。
街道一如既往地繁闹,墨羽没有明确朝着某个方向而行,随意跟着人流前进,漫无目的闲逛。
宜和城很大,但热闹的地方就那么几处,墨羽顺着街道慢慢视闻,观察百姓遇见巡防官兵时的神情,以及官兵走后有无议论。
杜府夜聚,他已经吩咐风天赐将知情者汇集起来,分布城内四周,口传心授,让难民与乞丐失踪之谜公之于众。
一个人失踪无有影响,十个人失踪也不会有人注意,可每年涌入城内的乞丐难民足有上千人众,这般数量失踪就显得诡谲可怕。
要知道,有时候失踪即是意味着死亡!
百姓鲜少会去关心国事政事,他们一心只求过活,围绕民生而作,当出现足以威胁到他们生命之事后,惶恐、慌乱便会应然而生。
民心者,载舟之水,覆舟之潮,章程对这点不关心,墨羽便要来个釜底抽薪,动其根本。
一个下午都在观察,结果很是不错。
巡防官兵代表着权威生杀,百姓平时见了都会退避三舍,敬畏缄口。
可现在不同了,当巡防官兵走过时,百姓大都低头避视,袖中拳头紧握,眼中闪过愤懑与惶恐之色。
不消想,他们已经听闻了风天赐散播出来的消息,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对着官兵背影指指点点,表情变幻。
当然,并不是全部民众都已得到消息,各街道皆是小部分如此。
“章程,燎原之火已经替你点起,相信我们很快便要再见面了。”
墨羽冷笑离开人群,天色已近黄昏,一日之暮,确是墨门此次战斗之幕。
消息最能传播的就是以言传言,一传十,十传百,即使是躺卧床榻亦会有人议论指点,不出几日,整个宜和城大街小巷都会飘满真相。
回到客栈时李庚宇正独自吃饭,偌大客栈就他一人,不见柳宁轩她们下来。
“李叔。”墨羽迈过门槛。
“快来,还没吃饭吧。”
李庚宇微笑抬手招呼,递给墨羽一双筷子:“喜形于色,遇见了什么好事?”
“有吗?”
墨羽讪笑摇头,拿起酒碗倒酒,与李庚宇碰碗各饮,然后畅快道:“可以动手了。”
“什么?”李庚宇惊愕差点噎住,眉头皱起严肃道:“你可莫要意气用事,以我们目前实力,还不足以……”
“哈哈哈,抱歉李叔,我只是与你开个玩笑。”墨羽打断李庚宇话语,挑眉勾嘴,眼底却是划过一抹凌厉。
“你小子!”李庚宇手指隔空点了点墨羽,长舒紧张呷了一口酒:“吓我一跳,以你那性格我还真就差点相信。”
“李叔海涵,小子我自罚一碗。”墨羽难得心情大好,举碗闷酒。
“一碗怎够,当是三碗才能消我不愤!”
“别别别,小子我不胜酒力,还请饶过……”
……
晚饭吃喝很是尽兴,直至深夜才停。
李庚宇酒入愁肠勾起了崆峒悲往,一边涕流一边喝酒,诉说其压抑已久的愧疚与仇恨,兴当头,最后索性拿起酒坛猛灌,酩酊大醉。
墨羽一直沉默听着李庚宇倾诉,并不认为一个男人痛哭流涕很丢人,相反,能屈能伸、敢爱敢恨才是真性情。
将李庚宇扶回房间休息,墨羽在芸儿喋喋不休抱怨下将饭桌收拾干净,客栈老板与小二都回家放闲,只留几个做饭厨子伺候。
“诺,这是今晚的药,记得喝了。”芸儿放下药碗,打着哈欠离开。
药还散有热气,墨羽如早上一样将之喝个干净,然后关好客栈大门,回到后院并未回房,而是跃身跳上客栈屋顶。
月光下,一个黑影盘膝坐于檐顶。
“王老。”墨羽蹑步靠近黑影,坐在房瓦平处。
“他睡着了”
王庚澈苍老声音传出,他半个时辰前寻到客栈外面,当时正值李庚宇放声哭诉,没有现身一见,在门外将整个过程听去。
墨羽也是在偏头时发现门槛外有道黑影,离座查看,与王庚澈打了个照面,约定见面时间。
“嗯,李叔今晚应能睡个好觉。”墨羽双手后撑屋瓦,仰头看着残月感慨。
王庚澈点了点头,白发随风而起,喟叹道:“师弟心中痛苦不比别人少多少,他一直压抑不说,迟早会形成心魔,经此一夜,该是有所醒悟才是。”
“墨羽,谢谢你。”
墨羽摇了摇头,随口问道:“王老,城主府一行可有收获?”
“自然。”
王庚澈闻言露出自信笑容,从怀中摸出一物抛给墨羽:“章程府内防备森严,除过鲁平松与孔伍胥二人,还有三位武夷山长老暗中部署。”
“三位”
墨羽皱眉疑惑:“根据古元口风来看,武夷山共有六位长老得存,那剩余二人所在何处”
“这个老夫倒是不曾见过。”
王庚澈沉目回忆,将所见人物与可疑地方都想了个遍,确定没有见过那两位长老。
二人陷入沉默,许久,墨羽眼中忽然闪过精光,惊喜道:“我知道他们在哪里了。”
“何处?”王庚澈讶然而视。
“监…狱!”
墨羽缓缓吐出两字,见王庚澈面仍有不解,出言解释道:“章程在监狱中关押了前任护城将军,还有前任城主之子,其一心想置二人于死地,恐生变数,故而会派高手镇守狱内。”
“原来如此。”王庚澈恍然大悟。
“王老,白日里另外的刺客是谁?”
墨羽端详着手中之物,正是章程输给鲁平松的那盒菱角膏体。
王庚澈将之夺来是为了李庚宇所用,同时亦间接告诉墨羽,白天出现在城主府内的刺客中有一人是他。
“这个我也不知。”
王庚澈眼露疑惑,眼神闪烁道:“当时老夫见你身处困境才扮作刺客出手,刚把敌人引到另一处,发现鲁平松正与一名蒙面之人交手,身形很是陌生。”
“为将章程一并引出,老夫临时起意与那名刺客联手将鲁平松击伤,之后孔伍胥携人赶来,我二人分向逃跑,再没遇见。”
“难得说还有人与章程有仇”墨羽下意识分析。
“不好说,”王庚澈泰然道:“像章程这般阴狠奸诈之辈,其仇家定然不少。”
墨羽点头同意,不管如何,敌人之敌便可谓之为友,多一股势力掺和于他们益处良多,相信对方也会这样认为。
“风之将起,章程现在已然成了惊弓之鸟,加严布防,王老你最近先不要出去了。”墨羽伸着懒腰站起,脖颈轻扭,发出“咯嘣”脆响。
“好,老夫便看看你是如何将这宜和城搅个天翻地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