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男人丢下手里的工具道:“年轻人,你要是准备找刺激,我劝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鬼神玄奥,有些事别轻易去碰触,否则真引来脏东西,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李秋凡哑然失笑,原来这人以为自己要玩笔仙之类的招魂游戏。
当下笑了笑道:“阁下既然会跟一个陌生人说这些,证明你心肠不坏,那为何又会供养邪灵这种东西?”
男人闻言唰的一声站了起来,目露戒备道:“阁下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今天我要打烊了,请二位离开,恕不远送!”
李秋凡没理他,在男人紧张的注视下,走进屋内看似随意的转了一圈,竟发现房子的窗户上贴满了符,而且还被一层厚厚的黑布给遮了起来。一大堆惟妙惟俏的纸人靠在一起,最终他停在其中一个纸人面前,伸手按住了它的脑袋道:“这个东西,怎么卖?”
男人脸色大变吼道:“它它不卖,不想死就将你的手拿下来!”
李秋凡轻轻拍着纸人头顶,“如果我不呢?”
男人气的直跺脚:“年轻人,听我一句劝,这个纸人碰不得啊!”
李秋凡哈哈一笑道:“一只失去控制的邪灵而已,能奈我何。”
男人闻言眼睛顿时瞪的老大,震惊的看着李秋凡。
“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会知道它是邪灵?”
“哼,学艺不精就敢擅自供养邪灵,倘若日后让这玩意成了气候出去害人,你就真成罪人了!”李秋凡指着男人骂道。
“您是法师?”男人试探着问道。
李秋凡没有回答,而是让叶流苏关上门,失去了光源的房子刹那间陷入了黑暗,安静的可怕,就连三人的呼吸声都能够听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苏醒了过来,一点点向着他们靠近。
叶流苏紧张的抱住了李秋凡的胳膊,身子有些发抖。
唰啦,好像是什么东西轻轻挪动了一下。
男人的呼吸声随之变重,口里小声念起了某种咒语。
李秋凡倒像是没有感觉到什么,拉着叶流苏的手退到门口,摸索了半天才找到开关,房间里顿时亮起了红色的灯光,使得这个摆满了纸人的屋子显得更加诡异。
“李李秋凡,那个纸人好像动了,它刚才明明是靠在墙角的!”
叶流苏颤抖的指着已经立在房间中央的纸人道。
“喂,你吓到我朋友了,现在是你主动现身投降还是我一把火把你烧了,选一个吧!”李秋凡酷酷的挡在叶流苏面前对纸人道,心想当个法师还是挺好的,起码能再美女面前装逼。
空气有些凝滞,男人念咒的速度越来越快,声音也越发响亮,额头上的汗水不停往下流。
李秋凡看着他摇了摇头打断道:“行了,它早就不受你控制了,再怎么念安灵咒都没用,反倒是整得我耳朵里嗡嗡直响。”
男人念咒的声音戛然而止,几乎就在同一时间,面色和善的纸人突然变得邪气凛然,直接活了过来,两双尖锐的爪子快如闪电抓向李秋凡。
“不自量力。”
李秋凡没动,直到纸人的爪子马上就要碰到他脖子的时候才厉喝一声:“滚!”
纸人顿时像被雷劈了一样,头顶冒起一团雷光,轰的一声弹飞,撞进了一口棺材里。笔墨勾画的脸上表情变的狰狞异常,对着李秋凡不停大吼。
“怎么样,天雷的滋味不错吧?”
原来刚刚在碰触纸人脑袋的时候,李秋凡就趁机在它头顶贴了张引雷符,然后方才它暴起伤人的刹那就将符催动,打了邪灵纸人一个措手不及。
邪灵是一种特殊的存在,无魂无魄,都是靠着饲主的供养和意念才能够诞生灵智,可以说是游离于三界之外,寻常手段很难将其杀死,不过天雷偏偏是这些家伙的克星。
于是李秋凡才能一招将它打残。
“是你用精血养出来的,留着还是处理了?”李秋凡看向男人冷声问道。
男人心头翻起了惊涛骇浪,把自己整的穷途末路的邪灵,居然这么轻松就被这个年轻人搞定了,他一时间有点懵逼。直到李秋凡又喊了一遍他才听清,内心虽然极其不忍,但还是长叹一声道:“处理掉吧,我已经控制不住它了。”
李秋凡点点头,随手拿起一根香烛,将纸人点燃。
随着火光越来越旺盛,纸人开始在火中剧烈扭动,想要逃跑,然后没等爬起来,就又被一巴掌拍下去,只能任由身体被火焰吞噬。
看着渐渐停止挣扎的纸人,男人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一滴浊泪也顺着眼角滑下。
“说说吧,”李秋凡为自己和叶流苏找了两个板凳座下。
男人摸掉眼泪,用力拍了下大腿道:“都怪我一时糊涂啊!”然后讲起了他养邪灵的原因。
男人名叫宋福,家里就他与儿子宋小麒相依为命,日子虽然清贫,却也不愁吃穿,谁曾想那孩子生了一场大病,不幸早逝,他思念难挡,恰好遇上一个游历的法师,教授了他一套养灵之法,于是他取了孩子一根指骨安在纸人手上,每日用自己的血喂与纸人饮下,开始还好,纸人每天夜里都会变成他孩子的模样入他梦中,与他相见,父子二人在梦里共享天伦,还会提一些要求,宋福爱子心切,当然满口答应。
可久而久之,纸人却性情大变,要求也越来越过分,开始只是要喝鸡鸭血,倒也好找,后来竟要喝其他人的血,这让他去哪里寻,要求得不到满足,纸人就开始发狂,眼见那个法师教他的咒语已经要控制不住它了,徐福最近几晚都没睡好觉,一直在盯着,生怕它半夜偷跑出去害人。
就在他将要崩溃的时候,正好遇上了李秋凡来店里购置东西,于是有了方才毁灭邪灵那一幕。
李秋凡听完心里也是有些难受,他虽没有孩子,但是却能够感觉道男人的悲痛与伤心,于是安慰道:“人各有命,能活多久不过是阎王手里一本账,兴许你的孩子命中注定有次劫难,天理循环,他的魂魄估计早已经往生投胎了,这只邪灵只不过是窥探了你的记忆,用以迷惑你,好助它达成目的,跟你的孩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男人听完泪流满面,嚎啕恸哭起来。
李秋凡看的悲从中来,于心不忍,于是道:“死者不能复生,你儿子肯定也不想见到你现在的样子,如果有缘,你们来生自会相遇。”
“真的吗?”宋福抬起头,眼里有了一丝希冀。
李秋凡喟然叹道:“真的,阴司也不是那么不解人情的。”
宋福擦干眼泪,从怀里摸出一张照片轻轻摩挲着,上面一个可爱的男孩儿笑容满面看着镜头,“倘若真是这样,那我就一直等着他,麒儿记得回家的路”
良久之后,男人收起照片,对李秋凡拜了拜道:“让大师见笑了,您稍等,我这就去给你拿东西。”说着站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堆木匣,将李秋凡要的法药一一配好,然后用纸包住,找了个黑色塑料袋装着递了过来,“您看看,一样不少。”
李秋凡接过袋子道:“不用看了,记住,只有你好好活着才有希望,否则等你儿子回来,估计都认不得你了。”
宋福面容上有了一丝光亮,重重点了点头道:“大师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好好活着的!”
李秋凡这才放心,准备付钱,然而宋福无论如何也不要,他也就没再强迫,道了声再见便带着叶流苏离开,吃牛肉面去了。
然而经过刚才的事,两人都没有什么胃口,望着红白相间,香气四溢的牛肉面久久不语。
叶流苏率先打破沉默:“宋福的儿子,真会回来吗?”
李秋凡夹面的手一顿,将筷子放下道:“阴间之事,皆决于地府,万物生灵,有生有死,死而归魂,六道轮回,地府裁断。勾死人之魂,审鬼之功过,判鬼之来生,惩鬼之恶孽,伐鬼之叛乱,这就是地府的职责。凡鬼,经鬼门关,过黄泉,进冥界,魂魄过审,转世投胎,经黄泉,饮孟婆汤,踏奈何桥,渡忘川河,再世为人。黄泉一门,一桥,入门为魂,过桥做人,因此轮回之后生前记忆归无,哪里还会记得他”
叶流苏掩嘴惊呼:“那你刚才”
李秋凡叹道:“方才我不那样说,宋福还能活下去吗?心若向死,神仙难救!”
叶流苏闻言眼眶微微发红道:“这样不是太残忍了吗?苦等一生,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李秋凡吃了口面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好死不如赖活着,指不定往后他还会遇到其他人,再度娶妻生子,缘分谁都说不准。”
“赶紧吃吧,我们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看他自己的了。”
叶流苏不再多说,低头吃起了面。
好端端的一场约会,也因为宋福的这事变了味,两人都没了心情继续,于是吃完饭后便回了学校,李秋凡则趁着当下无事,将刀纸香烛烧给了鬼差王大宝。
王大宝收了钱,又大肆吹捧了一通李秋凡,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人有人道,鬼有鬼路,不论人鬼,都在为生存努力,纵然艰辛,却还得继续活着。想到这李秋凡心里的郁结也减少了几分,打起精神去值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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