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盛开之时。
一个金发男子独自坐在窗前。
“走了。”
他似乎一直都在反复念叨着这句话,原本应该炯炯有神的眼精,此时透出来的却是空洞与无力。
他手里的桃花瓣已经被揉得稀烂,似乎他的心境,与周围的桃花盛开春意盎然的景致格格不入。
“想什么呢?”
一个老人走到他的旁边。
“没什么……”他叹了口气,“只是,我明天就要走了。”
“是舍不得么?”
“不是,我……”
老人沉默了几秒钟,他已经是风烛残年,身体颤抖着,就算是拄了拐杖都有会摔倒的危险。但是纵然时间飞逝,他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地睿智而又狡猾。粗麻衣已经破旧不堪,斗笠也已经毛糙残败,但这些也算是与他一起见证了沧桑岁月。而这个年轻男子,则是一袭青衣,气质**而又谦和,真可谓是“雄姿英发”啊!
“啊!忘记了,师父,您坐吧!求恕学生失礼!”
“不用了。”老人摇头。
“这……好吧……”他看向窗外。
“这是我最后一天能看到这人间的景色了。”
“是啊。”老人的嘴角挂着一丝笑意,“我在这个世上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但你啊……早着呢。你去了天界,那里可是真正所谓的……”
“可是,我放不下……”男子
老人眯着眼睛,沉默了半晌,正当男子的眼神又变得迷离之际,他的浑浊的眼珠突然闪亮了一下。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分离啊,再正常不过了,你也逃脱不了这宿命。逃脱不了宿命,既然都已经这样了,又何必叹息呢?”
“但此次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啊!”他突然有些激动起来。
“唉……”老人摇头,“无论你多么舍不得离开,你终究逃不了命啊。虽说有‘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之苦,但更多的是机会,你应当也只能坦然面对。而且,你也给后世留下了你的意志,他们能更好地前行。”
他沉默了。
窗外,有的桃花悄然落下。然而还有更多的桃花正含苞待放。那些落下的桃花无怨无悔,因为她们相信,她们的离开只是为了大树更好的明天。虽然自己会永远离开这个世界,但有更多的人能继承自己的意志,砥砺前行,那哪谈得上什么永别?“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无需挂念这个世界,自己的命已经定下来了,看那花瓣落入的小溪,它向东流永不停息。后面的事就交给后来的人去做吧;没有必要叹息,自己已经给这个世界留下了最宝贵的财富。
“毕竟,自古以来,能羽化而登仙的,也只有你了。”
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窗外还是那样的景色,他伸出手牵过来一根树枝,看着那粉红的桃花,他心中豁然开朗。
“拿纸墨来!”
笔墨已在眼前,他性之所起,想了想,依照自己最熟悉的《诗经》和《楚辞》,便写下一首:
春兮夏兮,
秋兮冬兮。
桃也夭兮,
水也依也。
今之离兮,
悲也喜也。
春兮夏兮,
秋兮冬兮。
草也盛也,
风也柔也。
时也命也,
无可覆也。
春兮夏兮,
秋兮冬兮。
鸟也歌也,
日也和也。
既已离兮,
何必苦也?
他放下笔,虽然不大满意,但写诗总要弄个题目。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他突然觉得,时间与空间之宏大,也就是这样了。
“就‘春离’好了。”
这是一个传说,被人们争相传颂至今。人们尊重当年那个升天成仙的人,还为他祭祀。他唯一留下的那首诗成了经典,虽然被指出在文学上有很多谬误,但这首诗的最重要的价值,是向后人证明了那段历史的存在,去让一些专家哑口无言。
在他成仙后,人们还沉浸在欢喜中。你看南方那古色古香的小街上,小孩一蹦一跳,踩着青石板唱着《下里》《巴人》。而这条街的尽头,那宏伟的宫殿中,正婉转地唱着《阳春》《白雪》。天下太平,人们无忧无虑,路不拾遗,官员勤俭清廉,严正公明。似乎就如那人所幻想,百世如此,万世如此,从此天下太平,再无饿殍,再无鲜血,再无灾害,再无战争,再无……苦难。
可惜,没有什么东西经得住时间的考验。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句话,实在是再为合理不过。那个人估计也不知道,短短几百年,鲜血便染红了白绢。人们的哭喊、惨叫不绝于耳。鲜血下的政权,鲜血上的王座,那金刻的浮雕,上面的花纹犹如鲜血流过,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美丽的杜鹃?厮杀、灾难成了人们的家常便饭——
“听说了吗?马家的六儿子被拽走了。”
“嗯?马家老大听说不是什么将军吗?怎么他弟也被抓了?”
“将军算个啥子东西!而且再说了,他管的到不?”
“唉……刁家几口子,除了那个老寡妇,全都死掉了……”
“闭嘴!当官的又来了!快躲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分分合合,终于暂时达到了一个平衡。一南一北,对峙着。人家夫妻是“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而它们呢,是“大战三六九,小战年年有”,双方就这么僵持着。
一直到了现在。
不过,一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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