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国作为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学生,80年代的大学老师,待遇应该是不错的。
可他得精神病前尚未结婚,按当时的政策没法分房子,只有半间集体宿舍。
他得精神病以后,常年住在精神病院。
集体宿舍拆迁了他也没能回来,结果就没他份儿了。
等他从精神病院回来时,连块砖片瓦都没分到。
后来,学校照顾他,给他补助了一点钱。
要不是他父母在北城给他留了间平房,他都得蹲露天地了。
“你看,就是那个!”
范哲压低声音说。
这些住平房的人家基本都在门口做饭。
就用石棉瓦搭一下,勉强挡雨遮阳。
这会儿离饭口还远呢,但已经有几户人家门前炊烟袅袅了。
姜洋很怀念这种感觉。
在他3000多年的人生经历中,大多数时候都是这种感觉。
只是休眠醒来的这两个月一切都变了。
姜洋正深深地吸一口低端生活的气息时,一转脸发现范哲也在跟他做相同的动作。
“哈哈!”
在那排平房前,有个头发花白的人在炊烟中忙碌着,三个小孩子吵吵嚷嚷围着他。
跟城中心的孩子不同,他们都埋里埋汰、鼻涕兮兮地,反而真正有点孩子的样子。
陈建国在锅灶前忙碌着,似乎在煮肉丸子。
这年月,能吃的起肉的都是大户。
连街上扫大街的大妈都开始谈论环保、谈论转基因的时候,这事儿就要不妙。
装逼早晚遭雷劈。
陈建国是因公致残,虽然职称停留在30岁的时候,但退休了怎么也有五六千元工资。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想吃猪肉就吃猪肉,想吃羊肉就吃羊肉。
那三个脏兮兮的小孩儿,一人抱一个小碗。
陈建国给他们盛着汤、盛着丸子。
耐心地叮嘱他们:“慢点吃啊,烫嘴妈打!”
姜洋在一旁看着都直咽口水。
范哲尽量放慢脚步,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等孩子们都捧着碗跑开时,陈建国主动打招呼。
“范老,你好!”
范哲快走几步,伸出手去:“你好啊,建国。”
姜洋也连忙凑过来。
“范老您今天怎么有空了?”
陈建国用力握着范哲的手说。
“唉,早该来看你啊。”
“走!屋里坐!”
一边往屋里走着,范哲一边介绍姜洋。
“这是我朋友的孙子小姜”
“嗯。”
陈建国的神情举止一点看不出曾经是个精神病。
但对姜洋这种阅人无数的人来说,多少还是能看出一点。
陈建国的眼神比较敏感。
从姜洋出现的那一刻,他似乎就心存戒备。
陈建国是单身汉,屋子很逼仄。
人走进来连下脚都得小心翼翼。
但还是收拾的干净规整。
范哲和姜洋在床边坐下。
范哲四下打量几眼。
“建国你现在状态不错啊。”
“是啊,自从得了精神病我整个人精神多了。”
“哈哈哈哈!”
三个人一起笑了。
“那些年多亏范老照顾了,不然”
“唉,客气什么,我也是受了梅晓芙的委托。”
说到梅晓芙,陈建国忍不住叹口气。
范哲连忙把话岔开:“再说,江北大学很多本来应该给你的待遇,都没能给你争取下来。”
“唉,我30年没去上班,他们最后还让我在讲师职位上退休,这已经相当不错了。”
“必须啊!你是因公负伤!”
“哈哈,也是啊,我这也算一种负伤”
“那当然了。”
姜洋在一旁附和,趁着陈建国心情颇佳,连忙试探着询问当年的事故。
“陈老师,您能不能说说您当时是怎么负伤的?”
“什么?”
陈建国脸色顿时变了。
有几分恐惧、有几分愠怒。
姜洋感觉要不是冲范哲的面子,他都能跳起来下达逐客令了。
范哲连忙解释说:“建国你别介意,我们这位小兄弟是位作家。”
姜洋摆摆手:“网络作家,呵呵。”
“呵呵。”
陈建国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连忙笑一笑。
“现在年轻人不简单啊,一写就是几百万字,很了不起。”
“呵呵,主要是兑水,再私藏夹带啥的。”
“呵呵,那也不简单。小兄弟具体写什么题材啊?”
“当然是倒斗儿了。”
“倒斗儿?”
范哲也偶尔了解些年轻人的网络语言。
“就是盗墓的小说。”
“应该叫探墓,呵呵。”
陈建国点点头:“嗯,是不是像鬼吹灯那种?”
“哎呀,陈老师也看过啊。”
“嘿嘿,我在医院的时候限制看电视,就偷偷下载小说看。”
“嗯,鬼吹灯写得不错吧。”
“不错,感觉那个作者是我们的同行,应该是我的前辈了。”
“哈哈,其实作者是个八零后。”
“真的啊,可他描写的七零年代以前的事都惟妙惟肖啊,连语言都很贴切。”
“哈哈,作家要是写什么都得去经历一遍那就麻烦了。”
“但也应该掌握些基础知识,比如历史、地理、天文,甚至一些封建迷信”
“嗯,所以想向您请教狮子山那次”
陈建国叹口气,沉默了好一会儿。
姜洋和范哲面面相觑几眼,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好一会儿,陈建国才说:“狮子山那次其实不是古墓。”
“那是什么?”
“应该算是一个远古遗迹吧。”
“远古?看资料上写,不是春秋时期吗?”
陈建国苦笑:“根据碳十四测定,这个远古遗迹至少存在了一万年。”
“一万年?”
范哲吃了一惊。
“那会儿应该是原始社会吧?”
“按照历史记载应该是的。”
“如果是这样,你们这次考古是重大发现啊。”
陈建国苦笑:“重不重大又不是咱们说了算。”
“是啊,我怎么听说这次考古出了大事故,有死有伤。”
“唉,”陈建国重重叹息,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好一会儿,他突然瞪圆了眼睛。
“你们相信这世界有傀吗?”
姜洋和范哲吓了一跳,以为他又犯病了。
“你这个”
“别误会,我的意思死亡或许不是终点,而是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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