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没了谁,亦或是有了谁,它都能以自己的轨迹运转下去。
时间的洋流顺着它的河床前行,将过往抛却背后,一头奔向前方的未知。
回忆当年,神武皇帝刚刚登基的时候,宫里还只有两个孩子。大皇子金崇出于皇后,紧跟着二皇子金盛出世,虽然三皇子不幸夭折,但好在静贵妃很快便又怀了孩子,第二年便生了一个健康的小皇子。
神武皇帝这些年陆陆续续又娶了不少女子进宫,多是官员善贾家的女儿,正值豆蔻年华,容貌不俗。运气好的话,这些女子得以被皇帝召辛,怀上龙子,母凭子贵,册封妃嫔。
这些年下i,皇子皇女就像是雨后的春笋一样,一个接一个的出世。直到现在,皇宫里的孩子简直扎堆了得多。
谢清元自然是十分得意的,她在有了大皇子之后,过了几年,又生下了七皇子金尧。谢忠得知自己又多了一个小侄子,高兴得不行,扬言将i必定要将其培养成一个顶天立地的大将军。
但事与人违,金尧那小子越长大越是顽劣,仗着自己的大哥是大皇子,狐假虎威,可劲的造作,让谢忠好生可惜。
然而诺大的盛京城中最热闹的却不是皇宫,而是坐落在城西的平王府。
文月瑶在嫁给金平之后,第一年肚子没有一丝动静,第二年亦是这样,直到了第三年,神武皇帝孩子都有十几个了,她才笑盈盈地对全京城宣布,她有了孩子。
得知文月瑶有孕,文家简直乐坏了,那一年直接捐了千万两白银进了国库。
神武皇帝大喜,将宫里最好的太医派去给文月瑶诊脉,诊出是个男儿。
神武皇帝面上虽是在笑着,笑意却没有到眼底去,嘴角紧抿,显然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半响,皇帝拍了拍手,以示高兴,又派了不少太医去了平王府。
文月瑶冬天的时候诞下了一个男孩,生产的时候可是惊动了整个上京城,大半的产婆都跑去接生了,最后平安生下了一个男婴,取名金謇。
不过一年功夫,又有了女儿金乐。
文家大喜,又捐了千万两白银进了国库。
这文家高兴,神武皇帝也高兴,大手一挥,解除文月瑶的禁足令,随文月瑶怎么蹦跶去。
文月瑶受不得孩子吃苦,当年便将平王府翻新了一遍,扩大府邸面积不下三倍,几乎将临近的地全都买了下i。甚至耗费大精力,从漠北那儿运i了一块巨大的白玉筑建凉亭。文月瑶手里掌握着大量的钱财,如同将军一般指挥着,在平王府原i的建筑上,又添了后花园和数十座厢房。
待做完了这一切,金謇已经四岁了。
文月瑶急着孩子的教育,请了盛京城最好的先生i平王府教书,笔墨纸砚都挑最贵的买,屯了整整一座厢房。
金謇读书半月,眼看这孩子没有读书的天赋,把文月瑶急着了,赶忙跑去了祖宗庙,又烧香又拜佛,祈祷日后自己的孩儿能够考取功名,步入仕途,好为朝廷效力。
她这么折腾大半年,神武皇帝终于看不下去了,提议孩子长大了去国子监,和皇子们一起读书。
文月瑶等的就是神武皇帝这句话呢,当即带着自己的小女儿,高高兴兴地去向神武皇帝谢恩。
神武皇帝一见金乐就打心底喜欢,破天荒地封刚满一岁的金乐为安平郡主,和公主享受一样的待遇。
小小的孩子被她母亲抱在怀中,不明所以地看着激动到流泪的母亲,和她的母亲一起磕头谢恩。
平王府这一场翻身仗打得漂亮。
金勉为何大喜,更多也是一种补偿。
他看到了金乐,那小小的,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一瞬间便想起了自己的第一个女儿……他的小阳儿。
他的阳儿长得像极了自己,看到她就想到了自己年少的时候,也是这般嗜睡的,也是这般缠人的……看着她一天天长大,就像看着自己一天天长大一样。
但他却将他的小阳儿残忍遗弃了。
这些年过去,这始终是神武皇帝心里的一道伤疤。
自从林熹将孩子带去了漠北,只有在书信往i中知道小阳儿的一些情况。
会说话啦,会写字啦,会打架啦,金勉对那孩子的愧疚之心日益加重——他当年要是将那只小不点留在了身边……她应当也会叫他父皇,会将他的名字写在纸上。也会与她的兄弟们掐架了,那甚是有自己当年的作风。
神武皇帝眼中的亮光渐渐熄灭,最终变成漆黑一片,深深叹息,复批阅奏折去了。
皇宫就这么沉寂了好些年,直到淳熙十九年,开春之时,一道由漠北i的喜报让死气沉沉的皇宫热闹了些。
御花园内,这个奇花异草无数的地方,后面是连绵的假山,假山与一湖莲花池相接壤,流向宫外的护城河。前面则是建立了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凉亭,盘龙做柱,金瓦为顶,冬置暖炉,夏置冰块,是皇子皇女们温书谈笑的好地方。
这不,开春之后,难得有个晴朗天,几个皇子齐聚在了迎春亭里享受春日。
迎春亭旁的迎春花已经全部盛开,断断续续吸引了不少的皇子i此,但亭里的座位就那么多,真正能坐到位子的还只是那几个皇子。
只见一男子倚在盘龙柱上,长发如墨,尽数散落在白衣上,身后的头发用玉簪别住了,垂至腰间。男子腰细如柳,挂着一块羊脂玉,雕刻成猞猁的模样,圆润可人,以求平安。
细看男子,只见他身形消瘦,但站姿挺拔。一双琉璃色的眸子很是明亮,似乎将满天星辰揉碎撒在里面了,波光流转,眸色温润清冽,如沐春风。
他就这么静静站着,嘴角挂着一抹儒雅的笑,沉静优雅,在一旁聆听着其他皇子的谈论。
虽然是春天了,但男子外面还是披着一件大氅,怀中抱了一只暖炉。再细看他的脸,一张雪白的脸上都看不到血丝,时不时病恹恹地咳几声,正是二皇子金盛。
他母妃生他的时候早产了,他生i身子就不好,受不得热受不得寒。好在投胎在了皇家,好生好养着,也平安长到了这么大。
两个稍微年幼些的皇子从他身前跑了过去,嬉笑打闹,前后追赶,不时发出怪叫声。
两人分别是金信和金尧,他们小金盛几岁,正是调皮的时候,所以活泼好动些。
打闹间,又从凉亭外面走进i了一个皇子。只见那位皇子金冠莽服,身形高大,剑眉星目,一股正气。腰间未饰宝玉,而是挂了一柄利剑,脚底生风朝这边走i,正是大皇子金崇。
金盛见金崇i了,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舒心道:“漠北赢了。”
金崇闻之,放声大笑,走过i拍了拍金盛的肩膀,朗声夸赞道:“二弟果然神通!我也是才得到的消息!大胜!”
金盛受不得他的大力拍打,轻咳两声,笑着阖了眸子,往后退了一步。
金崇也意识到了自己这个二弟是个病秧子,讪笑起i,继而叹息一声,沉吟道:“只是可惜林将军了,此次被手下人坑算……父皇已经决定将林将军葬入皇陵,此刻送葬的人应该也快i了。崔九真在准备呢,这几天你们少去找他。”
“大哥!大哥!”金尧和金信挤了过i,兴冲冲问道:“那个少将军呢?叫林阳的那个?”
金崇好笑的看着他的两个弟弟,解释:“林将军去世前将家主之位留给了这位少将军,林阳这次又立了这么大的功劳,父皇大赏了林家,封林阳为淮阳候。此次就是她为林将军送葬,应该马上也要到京城了。”
“淮阳?这个名号是怎么i的?”金尧有疑必问。
“笨呐!”金信翻了个白眼,玩笑地敲了金尧一下,“林家就在淮阳!谢家在淮阴,两家之间隔着沧浪江,隔江相对。皇后娘娘便是淮阴谢家的人,亏你还是皇后娘娘的孩子!”
金尧委屈的摸了摸头,脸红反驳道:“这些东西我大哥知道就好了!是吧?大哥?”说完,反打了金信一个爆栗,得意洋洋地躲在了金崇身后。
金崇和金尧乃是一母所生,这也是金尧整天不务世事的原因——金崇以后肯定是要登基称帝的。金崇正义老实,绝不是那种为了巩固皇位杀尽自己兄弟的人。而他,作为金崇的亲弟弟,金崇指缝里流出i的一点钱就够自己快活一辈子了,还能顺便混一个亲王做做,现在何必活得那么努力?
金信无奈地摇了摇头——金尧成天流连烟柳之地,狐假虎威,这些年做的荒唐事不少。依他看,金尧也蹦跶不了几天了,迟早要阴沟里翻船。
至此,这个话题也就揭过了。林阳的消息传入京城的不多,大家也只知道他是林将军的养子,这次她率领漠北军打了极为漂亮的一战。少年才俊,是个人才。
“对了,金謇呢?怎么没见他进宫i?”金崇往周围打量了一圈,问道。
金信微微笑着,一副不怕事大的样子,回道:“他昨夜染了风寒,高烧不止,可把十三嫂给急坏了,连夜召集御医给他治病。十三嫂也好大的手笔,只要去了,一人十两金子。若是谁开的药方治好了金謇的风寒,还要再追加个一百金呢!那些太医都是见钱眼开的主,可就等着金謇生病,昨晚得了消息后,一个个都抢着跑了去。说i也可笑,直到现在太医院里还是空的!”
“谁不知道整个京城,就十三嫂最阔绰?”金尧终于肯从金崇身后冒出了头,发表了自己最中肯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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